“李居士這幾日似乎一直在查找關于上古界域、空間挪移以及圣人禁忌相關的典籍？”

清風小道童的聲音依舊平靜，但聽在李玄耳中，卻不啻于平地驚雷。

他……他們果然知道了。

藏經閣里難道還有監控不成？

還是說，自己借閱了什么特別敏感的書籍，觸發了警報？

李玄感覺自己頭皮一陣發麻，后背瞬間又被冷汗打濕了。

這青羊觀，水也太深了吧，自己這點小動作，根本瞞不過人家啊！

他臉上瞬間堆起了無比誠懇的笑容，對著清風連連作揖：“哦，竟有此事，守閣師叔真是認真負責，晚生佩服，佩服。”

先假裝驚訝，順便拍個馬屁。

“實不相瞞啊，清風道長。”

李玄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苦惱和困惑。

“晚生這幾日沉浸在藏經閣那浩瀚的書海之中，真是感覺學海無涯，而吾生有涯。”

“一方面是大開眼界，另一方面也是疑惑越來越多啊！”

清風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示意他繼續表演。

李玄定了定神，開始了他的解釋：“小道長您是知道的，我修煉的那篇【上清基礎吐納訣】，它是個殘篇。”

他再次強調這個既定事實。

“這修煉起來吧，就時常感覺這兒也不對，那兒也不順，法力運轉總有些滯澀感。”

他開始描述癥狀，“而且，我越練越覺得這法門好像有點怪。”

“跟書上說的那些正經道法，在根本上好像有點不一樣。”

“特別是，嗯……在那種生生不息、憑空造物的勁兒上，感覺特別明顯！”

他巧妙地把清虛觀主之前點評他功法氣息的話，當成了自己的修煉感悟，這總不能算撒謊吧。

“再加上我那個……嗨，不提也罷！”

“就是那個瞎琢磨出來的著書演道、映照靈影的笨辦法。”

“您也知道，涉及到什么虛實轉化、無中生有的……”

李玄撓了撓頭，一臉我太難了的表情。

“晚生是真搞不懂啊，這功法也怪，能力也怪。”

“所以我就想著，是不是能從那些上古典籍里，找找關于什么世界本源啦、空間奧秘啦、甚至那些傳說中圣人手段的記載。”

“看看能不能觸類旁通，找到點靈感，搞明白我這功法和能力到底是個什么來路，免得以后練岔了，走火入魔不是。”

他將自己查閱禁忌知識的行為，完全歸結于為了理解自身特殊情況。

是出于對修煉負責、避免走火入魔的上進心和謹慎，絕非想要窺探什么不該知道的秘密。

“至于道長您說的那些禁忌……”

李玄趕緊補充道，臉上露出恍然大悟又帶著點后怕的表情。

“晚生就是翻書的時候偶然看到幾句，心里好奇，想看看以前那些大佬是怎么把自己玩脫的，好引以為戒！”

“真的，絕對沒有別的意思，我發誓！”

“還請道長和守閣師叔明察秋毫，千萬別誤會了晚生的一片向道之心啊！”

一番話說得是聲情并茂，邏輯自洽，態度誠懇。

清風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靜靜地聽完李玄的肺腑之言，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居士勤勉好學，為探求自身根本而查閱典籍，本無可厚非。”

“向道之心甚堅，求知之欲亦切，貧道明白了。”

這話聽起來，像是接受了？

李玄心里稍微松了口氣。

只聽清風又補充了一句，語氣依舊平淡，卻讓李玄心里一凜：“守閣師叔只是依照觀中規矩，例行提醒一句罷了。”

“藏經閣三層以上，所藏典籍多涉及本門核心傳承與上古隱秘。”

“其中不乏內容殘缺、記載謬誤、甚至暗藏前人修行歧途所留之精神烙印，頗為兇險。”

清風解釋道，“若無師長指引，修為不足者強行閱覽，極易心神失守，走火入魔，甚至招致無法預料之災禍。”

“本觀歷史上，因此出事的弟子，并非沒有先例。”

“師叔也是擔心居士修為尚淺，誤入歧途，方才托我來問詢一聲。”

原來是擔心我走火入魔。

李玄心里嘀咕，這理由聽著倒是冠冕堂皇，也合情合理。

但他總覺得，事情恐怕沒這么簡單。

尤其是清風接下來這句，更是讓他疑竇叢生。

“不過……”

清風話鋒一轉，那雙平靜的眸子似乎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

“家師也曾言，大道之路，本就布滿荊棘。”

“有時，若不稍稍探究那禁忌的邊緣，又如何能真正知曉自身前行的界限究竟在何方呢？”

“只是……”

他又加了一句，“凡事需有敬畏之心，更需量力而行。”

李玄：“……”

這話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哦對，上次清虛觀主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

什么意思？

一方面警告我別亂看，危險。

另一方面又暗示我不探究禁忌，怎知界限，還要量力而行。

這是在打什么啞謎？

是在鼓勵我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繼續研究，還是在考驗我的悟性？

李玄感覺自己腦細胞又不夠用了。

跟這些活了幾百幾千年的老怪物打交道，真是心累。

他只能趕緊躬身道：“多謝道長提醒，也多謝觀主和師叔的關愛，晚生明白了，定當心存敬畏，量力而行，絕不魯莽！”

先把態度擺正再說。

“如此便好。”

清風似乎對他的回答還算滿意，點了點頭，“居士好生修行，貧道便先告退了。”

說完，他轉身便要離開。

李玄連忙道：“道長慢走。”

清風走到門口，卻又停了下來，似乎想起了什么。

李玄的心又提了起來。

“對了，李居士。”

清風轉過身，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嗯，道長還有何吩咐？”

“非是吩咐。”

清風搖了搖頭，“是師尊有請。”

有請？

李玄一愣，這才過去多久，觀主怎么又找自己了？

難道是自己剛才的解釋沒過關，觀主要親自審問？

他心里頓時又緊張起來。

清風似乎看出了他的緊張，補充了一句：“居士不必憂慮，師尊說他近日整理舊物，偶然尋得一篇關于上清符箓的古卷殘篇，頗為古奧。”

或許對同樣修行上清法門的居士，能有所參考，故而請你過去一觀。”

上清符箓？

古卷殘篇？

李玄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上清一脈的符箓，這可是好東西啊！

符箓之術，乃是道門重要的對敵、輔助手段。

若是能學會一兩手強大的符箓，他的戰斗力絕對能飆升一大截。

而且，這還是上清一脈的，說不定和他自身的功法、甚至和系統能力有什么關聯。

清虛觀主這是要給我開小灶？

巨大的驚喜如同浪潮般將李玄淹沒。

這待遇，也太好了吧！

又是給地方住，又是給藏經閣權限，現在還要給上清符箓的殘卷。

難道，我真是傳說中的主角命，走到哪都有大佬罩著送機緣？

不對！

李玄瞬間冷靜下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清虛觀主對自己這么好，圖什么？

真的只是因為愛才，因為自己身負上清法脈？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鋪墊，后面有更大的坑等著自己跳。

這上清符箓殘卷，是真的偶得，還是又一次試探？

試探自己對上清傳承的了解程度。

試探自己會不會因此而暴露更多秘密。

李玄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疼了。

但不管是不是坑，這個機會，他都不能放過！

上清符箓啊，這可是能實實在在提升自保能力的好東西！

“觀主……觀主他老人家，真是太……太厚愛晚輩了！”

李玄臉上露出受寵若驚、感激涕零的表情，對著清風連連作揖。

“晚輩……晚生何德何能……”

“快請道長帶路，晚生這就去拜謝觀主大恩！”

他表現得像個突然得到天大好處、激動得語無倫次的愣頭青。

至于心里那些小九九，自然是半點都沒表露出來。

“居士不必如此。”

清風倒是依舊平靜，“請隨我來。”

說完，便轉身帶路。

李玄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衫，跟了上去。

這一次，他的心情比上次去見觀主時更加復雜。

既有對獲得上清符箓的期待和興奮，也有對清虛觀主深不可測的實力和動機的忌憚與警惕。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走的每一步，說的每一句話，都必須更加小心謹慎。

青羊觀這潭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得多。

而那位看起來仙風道骨、慈眉善目的清虛觀主，恐怕也絕非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

這小灶，是蜜糖，還是毒藥？

很快，就能見分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