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虛觀主那看似隨意，實則蘊含深意的話語，如同驚雷般在李玄心頭炸響，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他果然知道！

不僅看穿了自己功法的上清根腳，甚至連功法因為系統而產生的變異。

連那缺乏殺伐之氣，卻多了造化生機和紅塵煙火氣的細微差別，都感應得一清二楚！

這位青羊觀觀主，到底是什么級別的老怪物？

李玄感覺自己在這位清虛道長面前，就像是沒穿衣服一樣，從里到外都被看了個通透。

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遁形。

他僵在原地，后背發涼，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幸好，清虛觀主似乎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深究的意思。

說完那句有趣得很吶，便仿佛只是隨口感慨了一句，不再多言，轉身繼續往前走。

那步伐依舊不快，卻咫尺天涯，一步踏出，便已在數丈之外。

李玄不敢怠慢，趕緊收斂心神，將所有的震驚和疑惑都強壓下去。

運轉起體內那點可憐的法力，提起十二分精神，勉強跟上了清虛觀主的腳步。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茶館門口依舊處于震驚和呆滯狀態的人群，很快便消失在了西市的喧囂之中。

這一次，李玄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縮地成寸。

清虛觀主看似閑庭信步，但速度快得驚人，周圍的景物飛速倒退。

若非李玄拼命催動法力跟上，恐怕眨眼間就會被甩得無影無蹤。

這讓他對清虛觀主的實力，又有了更深一層的敬畏。

同時也暗自慶幸，幸虧自己剛才賭對了，選擇了順從。

要是真頭鐵拒絕了邀請，或者撒謊被當場拆穿……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沒過多久，他們便再次來到了青羊觀那古樸莊嚴的山門前。

這一次，李玄是跟著觀主光明正大地走了進去。

門口值守的道童看到清虛觀主，立刻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

目光掃過跟在后面的李玄時，雖然帶著一絲好奇，卻沒有任何阻攔或盤問。

一踏入觀門，李玄立刻感覺到不同。

與之前在觀外蹭靈氣相比，觀內的靈氣濃郁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空氣清新得仿佛能洗滌靈魂，絲絲縷縷的靈氣幾乎肉眼可見般，如同淡淡的薄霧，彌漫在整個道觀之中。

古老的松柏蒼翠欲滴，不知名的奇花異草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飛檐下懸掛的銅鈴在微風中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

整個道觀，都籠罩在一種寧靜、祥和、而又充滿了勃勃生機的氛圍之中。

在這里呼吸一口，都感覺體內那點微弱的法力在歡快地跳躍！

“這……這才是真正的修仙之地啊！”

李玄心中震撼，忍不住感嘆。

跟這里一比，他之前那個破旅店，還有墻角旮旯的修煉點，簡直就是垃圾堆！

他們沿著青石鋪就的小徑往里走，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同樣穿著道袍的道士。

有年少的道童，也有中年的道長，甚至還有幾位看起來仙風道骨、氣息悠長的老者。

無一例外，所有人在看到清虛觀主時，都會立刻停下腳步，恭敬地行禮問安：“拜見觀主。”

他們的目光落在李玄身上時，大多帶著一絲好奇和打量，但并沒有流露出敵意或排斥。

整個道觀的氛圍，顯得異常的……和諧，或者說，是井然有序，規矩森嚴。

這時，之前那個小道童清風，不知從哪里走了出來，對著清虛觀主躬身一禮：“師尊。”

然后又對著李玄，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后便安靜地跟在了兩人身后。

李玄注意到，清風雖然年紀不大，但那些中年的道長看到他時，態度也頗為客氣。

顯然他在觀中的地位不低，應該是觀主的親傳弟子一流。

七拐八繞，清風帶著他們，來到了一處位于道觀深處的、極為清幽雅致的小院落。

院內翠竹環繞，奇石點綴，只有一間看起來頗為古樸的木制小屋，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檀香。

這地方，與其說是觀主的居所，倒更像是一位隱士高人的書房。

“李居士，請。”

清虛觀主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示意李玄也坐。

清風則熟練地取來茶具，煮水烹茶，動作行云流水，顯然是做慣了的。

很快，一杯熱氣騰騰、散發著奇異清香的靈茶，便被送到了李玄面前。

李玄受寵若驚，連忙道謝接過。

“不必拘謹。”

清虛觀主看著李玄那略顯局促的樣子，微微一笑，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

出乎李玄意料的是，這位大佬并沒有一上來就追問他功法、系統或者召喚術的秘密。

反而像是拉家常一樣，問起了他的身世來歷。

李玄自然不敢全盤托出，只能將早就編好的那套說辭又重復了一遍：什么自幼父母雙亡，苦讀詩書，一心趕考。

結果落榜，流落長安，差點餓死，幸得……呃……一本古籍，才走上這條奇怪的修行之路云云。

清虛觀主靜靜地聽著，也不知信了多少，只是偶爾點點頭，又問起他寫的《射雕英雄傳》。

“聽聞居士所著那本《射雕》，在坊間頗受歡迎，不知……寫的是何等故事？”

李玄心中一動，看來觀主對這個也很好奇。

他定了定神，便撿著《射雕》里關于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主題思想。

以及郭靖的成長、黃蓉的機智、江湖兒女的恩怨情仇等內容，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一番。

清虛觀主聽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紅塵煉心，書文演道……倒也有趣。”

“以凡俗江湖事，映照俠義忠奸、人性取舍，也算是一種道了。”

他這番評價，讓李玄心里更是驚疑不定，這位觀主，思想好像很開明啊！

竟然不排斥武俠小說，還從中看出了道理。

接下來，清虛觀主又問了問李玄修煉【上清基礎吐納訣】的心得體會，以及那映照靈影之術的具體情況。

李玄依舊是半真半假地回答，將一切都歸結于功法奇特、自行摸索、消耗巨大、極不穩定。

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走了狗屎運、但前路不明、急需指點的野生修士形象。

清虛觀主聽完，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

“你那【上清基礎吐納訣】雖是殘篇，根基卻頗為純正，直指大道本源，這很好。”

“你那著書演道、映照靈影之法，雖然奇特，甚至可以說是聞所未聞。”

“但暗合無中生有、虛實轉化之妙，亦有可取之處，不算邪魔外道。”

聽到觀主下了這個定義，李玄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只要不被當成邪魔外道就好！

“貧道觀你天賦尚可，心性也算堅定，又與我道門、與上清一脈有此等奇緣，若就此埋沒于紅塵俗世，未免可惜。”

清虛觀主看著李玄，眼中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

“故而，貧道欲給你一個機會。”

來了，重點來了！

李玄立刻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你若不棄。”

清虛觀主說道，“可在本觀后山暫且住下，安心修行。”

“后山有一處靜心廬，乃貧道早年閉關之所，靈氣尚可。

平日里也無人打擾，正適合你這般需要靜心構思與修煉之人。”

“另外，本觀藏經閣，也可對你開放。”

清虛觀主又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稍后讓清風給你一塊身份令牌，憑此令牌，藏經閣前三層的典籍，你皆可隨意閱覽。”

“或許……能從中找到補全你那上清殘篇的線索，或許也能找到些其他對你有用的法門或知識。”

修煉寶地！

藏經閣權限！

李玄感覺自己幸福得快要暈過去了。

這待遇……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啊，而且是純金餡的！

他強壓著狂喜，站起身來，對著清虛觀主深深一揖到底：“觀主慈悲，晚生求之不得，晚生叩謝觀主成全之恩！”

這一次，他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感激。

“起來吧。”

清虛觀主虛扶一下，“不過，貧道也有幾句話要提醒你。”

“觀主請講，晚生洗耳恭聽！”

清虛觀主點了點頭，神色變得嚴肅了一些：“其一，你來歷特殊，功法和能力更是奇特，在觀中務必謹言慎行！”

“你的住處在后山，平日無事，盡量不要到前山來走動，更不可輕易與觀中其他弟子發生沖突。”

“最重要的一點，你那憑空喚靈之術，絕對，絕對不可在人前顯露！”

“否則，引來的麻煩，恐怕連貧道也未必能完全護住你，切記！切記！”

這話說的極其嚴重，李玄立刻凜然點頭：“晚生明白，定當謹記觀主教誨，低調修行，絕不惹是生非，更不暴露能力！”

清虛觀主微微頷首，繼續道：“其二，藏經閣雖好，但典籍浩如煙海。切忌好高騖遠，貪多務得。”

“要結合自身情況，尋找真正適合自己的道，有時候，萬卷經書，不如一朝頓悟。”

“晚生明白！”

“其三。”

清虛觀主看著李玄，眼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你那著書演道之法，既是你的機緣，恐怕也是你的劫數。”

“紅塵因果，最是纏人，如何平衡入世與出世，修行與演道，紅塵業力與仙道清凈。”

“這其中的度，需要你自己好生把握，貧道也幫不了你。”

李玄心中一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多謝觀主提點，晚生受教了。”

“嗯。”

清虛觀主似乎頗為滿意李玄的態度，“你能明白就好，去吧。”

“清風，帶李居士去靜心廬安頓，將令牌與入門須知都交給他。”

“是，師尊。”

一直安靜侍立在旁的清風躬身應道。

李玄再次對著清虛觀主深深一揖，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這才跟著清風，走出了這間看似普通卻帶給他巨大轉折的小院。

穿過幾條幽靜的回廊，繞過一片茂密的松林，他們來到了道觀的后山區域。

這里的靈氣，比前山更加濃郁精純，空氣也更加清新寧靜！

很快，一座掩映在青翠竹林中的、獨立的小小廬舍出現在眼前。

廬舍完全由竹木搭建，古樸雅致，門前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流過，環境好得簡直不像話！

“李居士，此乃靜心廬。”

清風將一塊入手溫潤的木質令牌和一本線裝的小冊子遞給李玄。

“憑此令牌，可自由出入后山區域及藏經閣前三層。”

“觀中日常所需，可去前山庶務堂領取，觀中規矩及注意事項，皆在此冊中，還請居士閑暇時仔細閱讀。”

“多謝清風道長。”

李玄接過令牌和冊子，鄭重道謝。

“份內之事。”

清風依舊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樣子，“若無他事，貧道便先告退了，居士請自便。”

“道長慢走。”

清風點點頭，轉身正要離開，卻忽然又停下腳步，回頭看了李玄一眼。

這一次，他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似乎閃過了一絲極其復雜的情緒，像是好奇，又像是……提醒。

“對了，李居士。”

清風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卻讓李玄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家師他老人家閑暇之時，也偶閱世俗話本以做消遣。”

“你那本正在長安坊間流傳的《射雕英雄傳》……家師，似乎也略有耳聞。”

“內容……尚可。”

“你……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清風不再停留。

對著李玄微微稽首，身形一晃，便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竹林小徑的盡頭。

只留下李玄一個人，站在靜心廬的門前，手里握著令牌和書冊，腦子里卻如同炸開了一鍋粥！

觀主他……他竟然還知道《射雕英雄傳》，還略有耳聞，評價是尚可！

我勒個去，這位大佬到底還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而且清風最后那句好自為之……是什么意思？

是讓我好好寫，還是讓我別亂寫？

或者是在暗示我，連我寫的小說內容，觀主他老人家都在關注著？！

李玄感覺，自己這剛剛到手的清凈修行生活，好像從一開始就充滿了各種看不見的眼睛啊！

這青羊觀……怕不是那么好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