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霄將玉玨攥出冷汗。窗外雨打竹葉聲忽遠忽近，劍身映出的冰棺畫面卻揮之不去。她摸出枕下銹劍，借著月光細看劍柄紋路——竟與九闕的聽雪劍如出一轍。
“吱呀“一聲，窗欞被勁風掀開。靈霄翻身滾下床榻的瞬間，三枚淬毒銀釘釘入她方才倚靠的軟枕。
“反應不錯?！懊擅媾訌牧荷萧嫒宦涞?，指尖轉著把鎏金匕首，“可惜‘那位大人’要的是活口?！?
靈霄背靠博古架冷笑：“玄天宗戒備森嚴，姐姐倒是好本事?！八那挠娩P劍割破掌心，鮮血滲入劍身銹跡，“不知你主子許了什么好處？我出雙倍?！?
“我要你的眼睛?！芭油蝗槐平笆滋粝蛩已?，“往生鏡碎片的宿主，可值十萬靈石?！?
劍刃相撞迸出火星。靈霄借力撞翻香爐，迷煙騰起的剎那，腕間突然傳來灼痛——九闕留下的霜鏈竟化作流光纏住刺客腳踝。
“走！“窗外傳來厲喝。靈霄被人攔腰抱起，九闕身上沉水香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她仰頭看見他下頜新添的傷口，翻卷的皮肉間隱約有黑氣流轉。
“宗主受傷了？“她故意伸手去碰。
九闕側頭避開，聽雪劍斬斷追來的鎖魂鞭：“抱緊?！皠馀_屋頂時，靈霄聽見他壓抑的悶哼。掌心觸及的后背一片濡濕，借著月光看清他玄衣下滲出的血竟是詭異的靛藍色。
“這是往生鏡的碎片?！?
九闕將染血的青銅片按在石桌上。他們此刻身處后山鏡湖下的密室，墻壁刻滿與玉玨同源的符紋。靈霄把玩著從刺客身上順來的令牌，上面幽冥墟的圖騰正在滲血。
“您不解釋下冰棺里的女子？“她突然發難，銹劍橫在兩人之間，“還是說宗主有收集替身的癖好？“
九闕重瞳微瞇，劍鞘壓住她顫抖的腕骨：“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比如您現在功力只剩三成？“靈霄突然貼近他耳畔，“同命契傳來的痛感可做不了假?！八讣恻c在他心口，“這里，每隔半刻就抽搐一次?！?
青銅鏡片突然騰空，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靈霄看到畫面中自己渾身魔紋，而九闕正將聽雪劍刺入她眉心。
“這就是你要的未來？“她嗤笑著揮散幻象，“不如我們做筆交易——“話音未落，整座密室突然劇烈震顫。
九闕臉色驟變：“他們啟動了護宗大陣?！八е`霄躍入暗河，“抱元守一，別讓往生鏡碎片離體！“
刺骨河水中，靈霄腕間玉玨發出微光。無數記憶碎片涌入識海：九闕跪在暴雨中的誅仙臺、冰棺女子指尖融化的雪花、還有她自己身披嫁衣手持染血匕首的模樣。
“呼吸！“九闕渡來的氣息裹著血腥味。靈霄睜眼時正對上他破碎的重瞳，往生鏡碎片在他們唇齒間發燙。
上岸瞬間，靈霄被按在潮濕的巖壁上。九闕指尖凝著冰刃抵住她咽喉：“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剜心的手法很熟練?！八蛉プ旖撬疂n，“殺我之前，不如先解決后面那位？“
幽冥墟刺客從暗河中蜂擁而出。九闕旋身揮劍的剎那，靈霄抓起往生鏡碎片劃破掌心。血霧彌漫中，銹劍突然發出龍吟，劍身銹跡剝落后露出“昭明“二字。
“果然是你...“九闕格開毒箭時低笑，“這劍認主。“
靈霄握著光華大盛的昭明劍，劍招竟與九闕的劍勢完美契合。當最后一個刺客倒地，她劍尖挑開刺客面紗——赫然是白日收徒大典上給她送過茶的青衣弟子！
“噬魂蠱?！熬抨I用劍尖挑起尸體耳后的黑線，“中蠱者三日即化為傀儡。“
靈霄突然扯開他衣襟。猙獰的傷口處，靛藍色血液正在吞噬金色神紋：“您還能撐多久？“
“足夠教你練成天罡劍陣?！八鏖_她的手，“明日卯時，來焚劍崖?！?
---
翌日焚劍崖
靈霄踩著露水到達時，九闕正在擦拭聽雪劍。朝陽給他的銀發鍍上金邊，腳邊躺著七具蒙面尸體。
“幽冥墟的探子。“他碾碎掌心血蠱，“從今日起，你學的不再是玄天宗功法。“
昭明劍突然嗡鳴示警。靈霄側身避開偷襲的劍風，卻發現九闕的劍招與昨夜刺客如出一轍。
“看清楚了。“他劍勢陡然凌厲，“幽冥墟的夜闌劍法，破綻在第三式回挑?！?
靈霄格劍的手腕被震得發麻：“宗主是要我當誘餌？“
“是要你活命?！熬抨I劍尖在她喉間點出血珠，“魔氣已侵染三十六洞府，下一個被噬魂的就是外門弟子。“
山風卷起他染血的衣袖，靈霄瞥見那道鳳凰刺青缺了尾羽。她突然并指抹過昭明劍，劍氣劈向九闕面門——
鎏金面具應聲而裂。
面具碎片墜入懸崖的剎那，靈霄在九闕眼底看見星河倒轉。那道橫貫左臉的舊疤與幻境中銀甲將軍的傷痕完全重合，她握劍的手突然劇痛，仿佛有火焰從昭明劍柄燒進血脈。
“你...“
山風卷走未盡之語。九闕以袖掩面疾退，聽雪劍卻自發橫在靈霄頸間。劍身映出他蒼白的唇，和正在滲血的耳后——那里浮著與刺客尸體相同的黑線。
“噬魂蠱入腦的滋味如何？“靈霄屈指彈開劍鋒，笑得像只逮住獵物的狐貍，“昨夜同命契傳來的絞痛，是宗主在偷偷剜蠱吧？“
九闕突然咳出靛藍色血沫，染紅了崖邊白梅。他倚著聽雪劍半跪在地，從指縫漏出的聲音沙啞得可怕：“現在殺我...咳咳...就能阻止...“
“然后讓蠱蟲找新宿主？“靈霄蹲下身扯開他衣領，露出心口蔓延的魔紋，“比如我？“她指尖戳在跳動的青筋上，“畢竟我們的血...“
“放肆！“九闕猛然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骨節。他重瞳中星軌錯亂，身后浮現三十六柄光劍虛影，“你以為往生鏡為何選中你？“
劍鳴聲引來了不速之客。靈霄聽見環佩叮當的聲響，轉頭看見墨色羅裙的女子踏著梅枝而來，足尖每落一步，崖邊就綻開一朵紅蓮。
“師兄還是這般不懂憐香惜玉?！澳лp揮團扇，毒霧瞬間籠罩整座焚劍崖，“這小丫頭我要了。“
嗆啷——
昭明劍與紅蓮刃相撞，靈霄被震得虎口迸裂。她借力翻身躍上聽雪劍，九闕的血順著劍槽流到她掌心，竟讓魔紋亮起妖異的紫光。
“紅綃要的是往生鏡?！澳У能泟θ缍旧呃p上靈霄腳踝，“我要的...是你頸后那道封印?！?
靈霄突然松手墜向深淵。在墨璃錯愕的瞬間，昭明劍化作流光刺穿她肩胛。九闕的咳嗽聲忽近忽遠，靈霄抓住崖邊枯藤時，看見他徒手捏碎了墨璃的護心鏡。
“滾回去告訴凌淵?！熬抨I將鏡片碾成齏粉，“他的傀儡術比五百年前更拙劣了。“
墨璃嬌笑的面具終于碎裂：“你以為還能護她多久？“她化作黑霧消散前，彈指將蠱蟲射入靈霄傷口，“魔祖蘇醒時，我要看你親手剜出她的心！“
---
當夜子時·藥廬
靈霄咬著繃帶給自己包扎，藥杵突然被奪走。九闕披著染血大氅立在燈下，掌心的銀針泛著幽藍。
“噬心蠱幼蟲?！八麑⒍鞠x浸入藥酒，“三個時辰后鉆入心脈。“
靈霄扯開衣領露出滲血的繃帶：“宗主是要親自幫我取蠱？“她故意把瓷瓶碰翻在地，“就像當年對冰棺里那位？“
銀針擦著她耳際釘入墻磚。九闕掐著她后頸按在藥案上，藥碾子撞翻時，靈霄看見他袖中滑落的半截鎖魂鏈——與冰棺女子腕間的一模一樣。
“你很會找死?！八讣饽霰袆濋_蠱毒傷口。
靈霄疼得倒抽冷氣，嘴上卻不饒人：“宗主的手法...唔...比幽冥墟的劊子手還熟練...“
黑血濺上九闕蒼白的臉。他忽然俯身咬住靈霄肩頭，將蠱蟲生生吸出。靈霄的尖叫被悶在喉間，同命契傳來的劇痛讓兩人同時癱倒在地。
“這是還你白天的試探?！熬抨I抹去唇邊血跡，扔給她染紅的玉玨，“明日隨我下無涯海。“
---
三日后·無涯秘境
靈霄摸著頸后新添的誅邪印，封印下跳動的魔紋正與海水共鳴。九闕的聽雪劍劈開結界時，她看見海底沉沒的城池——那些琉璃瓦的紋路，竟與往生鏡碎片完全一致。
“抓緊。“九闕將鎖魂綾纏在兩人腕間，“幻境里看到任何畫面，都是心魔所化?！?
海水吞沒頭頂的剎那，靈霄聽見孩童的嬉笑。穿粉襖的小女孩正在梅林追逐玄衣少年，腕間銀鈴與九闕的青銅鈴音色相同。
“師兄！“女孩撲進少年懷里，“說好教我御劍的！“
幻象突然扭曲。靈霄看見長大的九闕跪在刑臺上，少女模樣的自己哭著去抓行刑者的劍。往生鏡碎片在懷中發燙，現實與記憶的界限開始模糊。
“別看?！熬抨I捂住她眼睛的手在發抖。
靈霄掰開他指縫：“你當年為什么殺我？“
海底城池突然坍塌。九闕的鎖魂綾寸寸斷裂，他在激流中抱住靈霄，聽雪劍貫穿偷襲的鮫人：“因為你說...要給我看第三條路?！?
浮出海面時，靈霄發現腕間多了道紅痕。九闕昏迷中仍緊攥著半塊玉玨，而她掌心不知何時多了行血字：
“子時三刻，墮仙臺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