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張志玄的感知中仿佛徹底凝固了。

識海深處，那本懸浮的古樸道書，成了他此刻宇宙的唯一中心。他的全部心神，所有殘存的意識，都如同最卑微的信徒，匍匐在那片溫潤而神秘的紫光之前，等待著那決定命運的宣判，或者說……恩賜？

它洞悉了！它真的洞悉了自己最大的秘密，最大的痛楚——那如同詛咒般伴隨他兩世的，四屬性偽靈根！

這個認知帶來的沖擊，遠比之前任何一次瀕死體驗都要來得猛烈。那是將他所有掙扎、所有不甘、所有偽裝都徹底剝離，赤裸裸地暴露在一種無法理解的偉力面前的……戰栗。

他甚至不敢去想“然后呢”。

是嘲笑？是憐憫？還是……徹底的無視？畢竟，一個連天地靈氣都難以親和的廢材，在浩瀚的修仙世界里，渺小得連塵埃都不如。這神秘道書，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又何必在一個注定朽滅的螻蟻身上浪費絲毫“精力”？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開始悄然蔓延，試圖淹沒他剛剛燃起的、那微弱卻熾熱的希望火苗。

然而，就在他心神搖曳，幾乎要被這無聲的等待壓垮之際——

變故陡生！

那原本只是環繞著道書、如同呼吸般流轉的紫色光暈，其韻律性的明暗變化驟然加速！光芒不再僅僅是溫和地“散發”，而是開始向內收斂、凝聚！

道書的本體，那古樸的、不知由何種材質構成的書頁，邊緣處，紫光變得異常璀璨，仿佛有什么東西將要破繭而出！

張志玄的意念本能地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

來了！

它要做什么？！

下一瞬，在那無數細密的、仿佛鐫刻著天地至理的神秘紋路之間，在那書頁的縫隙之中——

一縷……氣流。

是的，是一縷氣流。

它比凡間最纖細的蛛絲還要細上千百倍，幾乎微不可察。但它的顏色，卻是前所未有的……深邃的紫色！

那紫色，不再是之前光暈的溫和與朦朧，而是凝練到了極致，仿佛蘊含著開天辟地般的本源力量，純粹得不含一絲一毫的雜質，尊貴得讓張志玄的靈魂都為之顫抖！

這縷纖細到極致的紫色氣流，從道書的書頁縫隙中，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地……“沁”了出來。

它沒有絲毫狂暴的氣息，也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威勢，就那樣安靜地、優雅地、如同初春的第一縷柳絮，飄然而下。

但它的目標，卻精準得可怕！

無視了張志玄那破敗荒蕪的識海空間，無視了他那脆弱不堪的意念絲線，它仿佛穿透了時間和空間的阻隔，直接“沉降”，朝著一個方向——他識海最深處，那團代表著他修仙資質的、虛幻而混亂的……靈根根須！

“不……！”

張志玄的心頭猛地一跳，一種源自本能的恐懼讓他幾乎想要切斷與道書的聯系，想要逃離！

靈根，乃修士之本源，是與天地溝通的橋梁，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任何對靈根的直接干預，在修仙界的傳說中，都伴隨著難以想象的風險，輕則根基受損，重則魂飛魄散！

這縷紫氣……它想干什么？！

然而，他的意念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那縷纖細的紫色氣流，已經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又如同擁有自我意識的活物，輕柔地、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纏繞上了那團污濁糾纏的四色“亂麻”——他的偽靈根！

嗤——

沒有聲音，但在張志玄的感知中，卻仿佛聽到了某種東西被灼燒、被凈化的輕微聲響。

緊接著，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復雜到了極點的感覺，如同決堤的洪水般，瞬間席卷了他的全部感知！

痛！

極致的痛！

那不是肉體的痛苦，也不是單純神魂被撕裂的劇痛，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仿佛從生命本源結構中傳來的……剝離之痛！

就像是有人用一把燒紅的烙鐵，探入了他靈魂的最深處，要將某些與生俱來、早已和他融為一體的東西，硬生生地、一絲一絲地……剜出來！

他感覺自己的靈根，那團混亂的四色根須，正在被這縷紫氣瘋狂地“攪動”、“穿刺”、“洗刷”！

每一次攪動，都帶來天旋地轉般的眩暈和惡心感。

每一次穿刺，都如同將最尖銳的冰錐刺入骨髓，痛得他幾乎要昏厥過去。

每一次洗刷，都像是用最粗糙的砂紙，狠狠摩擦著他最敏感的神經末梢，讓他忍不住想要發出無聲的慘嚎！

“啊啊啊——！！！”

他的意念在瘋狂地顫抖、扭曲，幾乎要在這恐怖的痛苦中徹底崩解。他從未想過，世界上竟然還存在如此可怕的折磨！這比前世車禍的瞬間痛苦，比今生墜崖的絕望，比被家族拋棄的冰冷，都要強烈千百倍！

他甚至開始后悔！

后悔去招惹這神秘的道書！后悔去奢求那不切實際的改變！

或許，安安靜靜地作為一個廢材死去，也比承受這種非人的痛苦要好……

然而，就在他的意志即將被這無邊無際的痛苦徹底摧毀之時——

一絲……異樣的感覺，如同黑暗中的螢火，悄然浮現。

那是在極致的痛苦之下，如同潛流般涌動著的……舒暢？

是的，舒暢！

雖然微弱，雖然被劇痛層層包裹，但那感覺真實不虛！

仿佛……有什么一直堵塞在他生命通道中的、沉重而污穢的東西，正在被那縷紫氣強行“溶解”、“排出”！

就如同一個淤塞了多年的河道，被一股強勁的水流猛地沖開！

又如同一個積滿了灰塵的房間，被一道凈化之光掃過！

那種感覺……很微妙。

痛楚依舊是主旋律，依舊讓他感覺自己隨時會魂飛魄散。但在這主旋律之下，卻多了一絲……通透感？一絲……輕盈感？

“這……這是……”

張志玄混亂的意識中，閃過一絲明悟。

雜質！

是靈根中那些與生俱來的、駁雜不堪的……雜質！

金木水火四種屬性，本該各有其用，但在他的偽靈根中，卻如同大雜燴般胡亂堆砌，彼此沖突干擾，形成了無數細微的、難以察覺的“淤塞”和“結點”。這些東西，正是阻礙他感應靈氣、吸收靈氣、煉化靈氣的罪魁禍首！

而現在，這縷精純到極致的紫色氣流，正在以一種近乎粗暴、卻又帶著某種玄妙韻律的方式，強行……凈化著這些雜質！

剝離！溶解！凈化！

這個過程，必然伴隨著刮骨療毒般的劇痛！因為那些雜質早已和他靈根的本體盤根錯節，融為一體！想要祛除它們，就等同于對自己進行一場最徹底的……“改造手術”！

明白了這一點，張志玄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

痛！那就讓它痛！

只要能改變！只要能擺脫這該死的廢材命運！

這點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意志，在經歷了短暫的崩潰邊緣后，如同浴火重生的鳳凰，再次凝聚起來！甚至比之前更加堅定，更加……熾熱！

他不再抗拒那痛苦，反而主動地去“感受”它，去“體會”那痛苦背后，靈根深處正在發生的、那極其細微的變化！

他能“感覺”到，原本如同死水一潭的靈根內部，似乎開始有了一絲微弱的“流動感”。

他能“感覺”到，那四種原本相互沖突、彼此掣肘的屬性力量，似乎……不再那么尖銳對立了？它們之間的界限，仿佛被那紫氣“打磨”得柔和了一些，混亂感……減輕了！

最讓他心神震動的是——

他“感覺”到，自己與外界天地之間，那若有若無、一直如同隔著一層厚厚毛玻璃般的聯系，似乎……變得清晰了那么……一絲絲？

就只有那么一絲絲！

微弱得如同燭火在狂風中的搖曳，隨時可能熄滅。

但，就是這一絲絲的變化，卻像是一道開天辟地的驚雷，在他死寂的心湖中炸響！

清晰了！

哪怕只有一絲絲，也意味著……他的靈根，他對天地靈氣的感應能力，真的在……提升！！！

這不再是猜測！不再是奢望！而是正在發生的……事實！

這本神秘的道書，它真的在……改造他的靈根！

雖然這個過程痛苦得讓他恨不得立刻死去，雖然這種提升微乎其微，但它代表的意義，卻足以讓任何一個了解修仙殘酷的修士為之瘋狂！

這意味著，他那幾乎被宣判了死刑的仙途，真的……出現了一線生機！

一條由這神秘紫氣，硬生生從絕望的荊棘叢中，劈開的……道路！

“有用……真的有用！”

張志玄的意念在狂喜中吶喊，激動得幾乎要再次潰散。他貪婪地感受著靈根深處那細微的變化，感受著那痛苦與舒暢交織的奇妙體驗，感受著自己與這個世界……那重新建立起來的、雖然依舊脆弱卻充滿希望的……連接！

那縷紫色的氣流，依舊在不知疲倦地纏繞、洗刷著他的靈根。

痛苦還在持續，甚至因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變得更加清晰。

但張志玄的心，卻從未像此刻這般……明亮！

他知道，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一個無比艱難，卻又……充滿無限可能的……開始！

他的目光（意念的目光），緊緊地鎖定著那縷正在創造奇跡的紫色氣流，以及它源頭的……那本古樸道書。

未來，或許依舊布滿荊棘。

但現在，他終于擁有了……披荊斬棘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