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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貧民區(qū)封印之戰(zhàn)(上)

晨霧里的嘈雜聲像滾水般沸騰起來,夾雜著火叉拖地的刮擦聲、銅鈴鐺叮當亂響,還有孩童哭喊與人群奔跑的腳步聲??諝庵袕浡鴿窭涞那嗍鍤庀ⅲ祀s著血腥味和昨夜未散的陰氣。

張鐵柱抄起的火叉尖兒還滴著黑血,回頭沖巷口扯著嗓子喊:“都跟緊了!別落單!”他身后的人群便如漲潮的河水涌進來——賣早點的王嬸攥著搟面杖,指節(jié)發(fā)白;布莊的李二叔舉著頂門杠,汗水順著鬢角滑進衣領(lǐng);連總在墻根曬暖的瞎眼老周都拄著竹拐,另一只手緊緊攥著個銅鈴鐺,鈴舌一晃,清脆作響,仿佛驅(qū)散了些許黑霧。

最前頭那個舉撥浪鼓的小娃娃跑得太急,絆在青石板上摔了個屁股墩,哇地哭出聲,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卻被他娘抱起來時還高高地舉著撥浪鼓:“打大妖怪!”

林小墨扶著陳長歌的胳膊直起腰,喉間腥甜翻涌,咽下一口溫熱的血。她望著那些被黑霧裹著的青灰色影子,再望著舉著菜刀鐵鏟沖上來的人群,忽然想起昨夜在破廟歇腳時,張鐵柱蹲在灶火前搓手:“咱貧民區(qū)的人,活著時被財主踩進泥里,死了連塊墳地都買不起?!?

“可小墨姑娘你信不?就算被踩進泥里,泥里也能長出根來。”他說話時,灶火映紅了他的臉,火星子噼啪跳動,帶著一股柴火焦香。

此刻那些根須正從青石板縫里鉆出來,扎進每個舉著武器的凡人血肉里。

“小墨!”陳長歌的聲音像浸了冰的劍,透著寒意,“封印陣缺東北角的引靈石!”

林小墨這才驚覺自己腰間的羅盤在發(fā)燙,掌心貼上去時,金屬表面竟有些刺痛。方才與沈青冥斗法時,她為保張鐵柱家小,硬接了那道陰火,原本布好的七星鎮(zhèn)靈陣被沖得七零八落。

此刻黑霧里的亡魂正順著陣眼裂縫往外鉆,青灰色的影子越來越多,像被捅了窩的馬蜂,嗡鳴聲刺耳,帶著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

“引靈石在我包里!”她踉蹌著要往旁邊的破木箱跑,卻被陳長歌拽住手腕。男人黑色制服的袖口沾著血,不知是他的還是亡魂的,指尖冰冷而有力。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從霧里竄出。是個披頭散發(fā)的女亡魂,指甲足有三寸長,正朝著陳長歌后頸抓來。

林小墨瞳孔驟縮,腰間的桃木劍“嗡”地出鞘——可沒等她揮劍,一道銀光先劈了過去。李二叔的頂門杠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在亡魂腦門上,木屑飛濺,那亡魂發(fā)出刺耳的尖叫,被頂門杠上纏著的紅布灼得冒起青煙,空氣中頓時彌漫開一股焦臭味。

“陳爺!”李二叔抹了把臉上的汗,聲音沙啞,“咱幫你擋著!”

林小墨望著李二叔發(fā)顫的手,突然想起老祖宗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的話。那時她才七歲,看著滿門血污的族人,老祖宗的血浸透了她的小褂子:“墨兒,真正的危機從不是妖物本身......是人心先怕了,是活人先忘了,自己才是這人間的主。”

她忽然松開陳長歌的手。桃木劍在掌心轉(zhuǎn)了個花,三敕令的光從劍脊處透出來——這是她藏了三年的底牌。

“陳長歌!”她揚聲喊,“讓所有人手拉手圍成圈!”

陳長歌頓了頓,立刻轉(zhuǎn)身。他的聲音本就像淬了霜,此刻卻多了幾分燙人的溫度:“聽林姑娘的!手拉手!娃娃們站中間!”

人群開始騷動。王嬸拽住小娃娃的胳膊往中間帶,瞎眼老周摸索著抓住旁邊人的衣角。張鐵柱的火叉往地上一插,震得青石板嗡嗡響:“都聽陳爺?shù)?!咱貧民區(qū)的人,死都死一塊兒!”

林小墨望著那圈逐漸合攏的手。有粗糙的,有細膩的,有沾著面渣的,有滲著血的。這些手連在一起,像根粗粗的紅繩,將晨霧里的黑霧都勒出了裂痕。

她忽然明白老祖宗沒說完的話——真正的力量,是活人用血肉堆出來的墻,是明明怕得發(fā)抖卻依然往前沖的膽子。

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畫了道血符。三敕令的光從符里涌出來,順著她的視線,纏上那圈相連的手。

陳長歌看出了門道,立刻將自己的掌心按在她手背:“用我的靈力引?!?

兩股力量在掌心交匯,林小墨只覺有團火從丹田燒起來。那是陳長歌的,帶著刑部特有的肅殺;那是她的,浸著墨家世代驅(qū)邪的沉郁;還有更多更暖的,像春天的溪水——是王嬸想護著小孫子的念頭,是李二叔要給被亡魂害死的閨女報仇的狠勁,是張鐵柱說“泥里能長根”時的熱乎氣。

黑霧里突然傳來一聲暴喝。沈青冥的聲音像碎了的玉,帶著裂痕:“給我撕了他們!”

青灰色的亡魂突然發(fā)了瘋。那個女亡魂甩著長發(fā)撲向王嬸懷里的小娃娃,另一個斷腿的男亡魂拖著半截腸子撞向張鐵柱的火叉。

林小墨的血符開始晃動,她咬得舌尖發(fā)苦,看見陳長歌的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他們的靈力正在被瘋狂消耗。

“心要定!”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霧里傳來。青云子不知何時站在陣外,道袍被黑霧撕得破破爛爛,手里卻舉著柄青銅劍。他的劍尖點地,地上立刻綻開一朵金色的蓮花:“這些亡魂怕的不是符咒,是活人眼里的光!”

林小墨猛地抬頭。她看見王嬸雖然在抖,卻把小娃娃的臉按在自己懷里,嘴里念著:“不怕不怕,奶奶在”;看見李二叔的頂門杠又砸倒一個亡魂,額頭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小紅花;看見張鐵柱的火叉尖兒扎進亡魂心口,喊著:“咱貧民區(qū)的根,扎進地底下八丈深!”

那些光從他們眼睛里冒出來,穿過黑霧,鉆進林小墨的血符里。

她突然想起小時候,老祖宗帶她去看封妖井。井里的妖物吼得地動山搖,老祖宗卻笑著指井口:“你看那些青石板,每塊都刻著附近百姓的名字。妖物越兇,百姓的念想就越沉,壓得它永世不得超生。”

原來這就是“鎮(zhèn)淵之鑰”真正的用法。不是靠驅(qū)邪師的靈力,是靠活人用命堆出來的信念。

林小墨的玉佩突然燙得驚人?!版?zhèn)淵之鑰”的紋路從玉里浮出來,閃著幽藍的光。她將玉佩按在血符上,三敕令的光、陳長歌的靈力、居民們的信念,還有“鎮(zhèn)淵之鑰”的古意,像五把刀攢成一束,‘噗’地扎進黑霧最濃的地方。

黑霧發(fā)出垂死的尖叫。青灰色的影子開始碎裂,像被風吹散的灰。

林小墨看見沈青冥的臉在黑霧里一閃而過,他的眼睛紅得像血,嘴唇動了動——她聽不見聲音,卻看懂了口型:“你們贏不了的。”

然后黑霧徹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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