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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血月下的對峙(上)

林小墨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秦?zé)o涯的話像根帶倒刺的針,扎進(jìn)陳長歌繃緊的脊骨里——她能感覺到身側(cè)男人的體溫在驟降,指尖幾乎要掐進(jìn)她手腕的骨縫。

但她臉上的笑反而更松快了,歪頭打量秦?zé)o涯月白長衫上繡的纏枝蓮:“秦先生這陣仗可真講究,燈籠是玄鐵鑄的吧?“她故意拖長音調(diào),“怕普通紙燈被血月照化了?“

秦?zé)o涯的指節(jié)在玉扳指上叩了兩下。

兩個提燈籠的隨從同時后退半步,將暖黃光暈擴成半圓,把三人圈在中間。

林小墨的鞋底碾過荒草,聽見細(xì)微的碎裂聲——草葉沾到黑霧邊緣的瞬間就蜷成了焦黑的碎屑。

“送死也要挑個好時候?!扒?zé)o涯的聲音像浸在冰水里的絲弦,抬手時袖口滑下,露出一截青灰色的手腕,“既然你們急著見黃泉路,我便送一程?!?

黑霧是從他袖中漫出來的,先是一縷極細(xì)的灰線,觸到血月的光突然漲大,像被吹脹的棉絮,裹著腐葉味撲面而來。

林小墨的后頸瞬間繃起一層雞皮疙瘩,直覺這黑霧和沈家密室那口古井里的黑水同源——但她沒躲,反而踉蹌著退了兩步,讓黑霧蹭過手背。

刺痛像電流竄進(jìn)血管。

她咬著舌尖沒哼出聲,余光瞥見陳長歌的手已經(jīng)按在腰間的九環(huán)刀上——那是暗審司劊子手的刑具,刀身淬過驅(qū)邪師的血,專破邪祟。

但她悄悄用鞋尖碰了碰他的靴底,在他要抽刀的剎那低笑:“陳大人急什么?

秦先生的霧多好看,跟棉花糖似的。“

秦?zé)o涯的鏡片閃過一道冷光。

他顯然沒料到這兩人一個冷硬如刀,一個油滑似鱔。

黑霧裹著林小墨的小腿往上爬,她能感覺到靈力在皮膚下亂竄,像被人蒙住眼睛在迷宮里撞墻——這霧果然在干擾感知。

“林姑娘倒是有閑心?!扒?zé)o涯的指尖掐住玉扳指,“當(dāng)年那些驅(qū)邪師也是這么笑的?!八蝗惶?,黑霧里騰起一道血光。

林小墨的呼吸一滯。

畫面是從黑霧里滲出來的,像被水浸皺的老照片:青瓦刑臺,朱紅柱子上掛著“替天行道“的橫幅。

穿玄色道袍的驅(qū)邪師舉著桃木劍,劍尖指著個跪在地上的年輕女人——她懷里的襁褓動了動,發(fā)出細(xì)弱的哭聲。

“妖物附體,當(dāng)誅。“驅(qū)邪師的聲音混著風(fēng)聲灌進(jìn)陳長歌耳里。

他的瞳孔驟縮成針尖,因為那女人的臉和他在舊監(jiān)獄檔案里見過的畫像重疊了——是他阿娘,臨產(chǎn)前還在替百姓寫狀紙的阿娘。

“不。“他的聲音發(fā)澀,像生銹的齒輪,“他們說她是被妖物迷惑才......“

“迷惑?“秦?zé)o涯的笑里浸著血銹味,“她不過是說'妖物附體'是驅(qū)邪師推脫的借口,說那些被燒死的'妖婦'其實是被丈夫賣了換錢的可憐人。“黑霧里的畫面開始扭曲,女人被人扯著頭發(fā)拖向火刑架,襁褓被甩在地上,“他們燒她的時候,說這是為了凈化邪祟。

可她到死都護(hù)著懷里的信——替那些被冤的人寫的狀紙,最后全被燒成了灰。“

陳長歌的九環(huán)刀“當(dāng)啷“落地。

他踉蹌著往前兩步,伸手想去碰黑霧里的畫面,指尖卻穿進(jìn)血光里,燙得他猛地縮回手。

林小墨看見他喉結(jié)滾動,聽見他用幾乎破碎的聲音問:“那......我呢?“

“你?“秦?zé)o涯的嘴角扯出個扭曲的弧度,“她把你塞進(jìn)裝狀紙的木箱,求劊子手把你扔到刑場——她說刑場的怨氣重,妖物不敢近?!昂陟F里的畫面突然變成嬰兒被草席裹著,丟在染血的青石板上,“多可笑啊,她護(hù)著的驅(qū)邪師要殺她,她求著的劊子手卻救了你?!?

林小墨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她能感覺到陳長歌的顫抖透過交握的手傳來,像暴雨前的悶雷。

秦?zé)o涯還在說,聲音越來越輕,混著血月的光鉆進(jìn)人骨髓里:“所以你看,驅(qū)邪師的慈悲都是假的......“

“夠了!“林小墨突然拔高聲音,反手攥緊陳長歌的手腕。

她能感覺到他的脈搏跳得像擂鼓,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秦?zé)o涯沉浸在回憶里時,黑霧的流速慢了一瞬,像被石頭砸中的水面,蕩開一圈細(xì)碎的漣漪。

她的袖中短劍滑進(jìn)掌心。

月光在刃上鍍了層冷霜,映出秦?zé)o涯鏡片后泛紅的眼尾——他還在盯著黑霧里的畫面,盯著那個被燒死的女人,盯著被遺棄的嬰兒。

夜風(fēng)卷起荒草,掃過林小墨沾血的衣袖。

她聽見自己心跳如雷,聽見陳長歌在耳邊壓低的喘息,聽見秦?zé)o涯的聲音突然頓住——他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猛地轉(zhuǎn)頭。

但已經(jīng)晚了。

林小墨的短劍尖已經(jīng)抵住了黑霧的薄弱處。

她能感覺到那里的靈力波動像漏風(fēng)的墻,只要再往前一寸......

血月突然暗了暗。

秦?zé)o涯的瞳孔在陰影里縮成兩點幽光。

他的手按上心口,那里的衣襟下凸起個硬物——是塊雕著邪神圖騰的玉牌。

林小墨的呼吸一滯。

她看見秦?zé)o涯的嘴角又翹起來,這次的笑里帶著點癲狂的釋然:“別急,你們很快就能知道......“

“知道什么?“陳長歌的聲音突然冷下來。

他彎腰撿起九環(huán)刀,刀身擦過地面的聲響像根刺,扎破了黑霧里的溫情假象。

他盯著秦?zé)o涯,眼底的火已經(jīng)燒透了迷茫,“知道你要拿血月祭邪神?

還是知道你和當(dāng)年那些驅(qū)邪師,其實是一路貨色?“

秦?zé)o涯的笑容僵在臉上。

林小墨趁機把短劍往黑霧里送了半寸。

她能感覺到那層屏障在松動,像朽了的木門,只需要再推一把——

“退!“陳長歌突然拽著她往旁邊撲去。

一道黑芒從秦?zé)o涯袖中射出,擦著林小墨的發(fā)梢釘進(jìn)身后的老槐樹。

樹身立刻冒起青煙,樹皮裂開蛛網(wǎng)似的紋路,露出里面漆黑的芯。

秦?zé)o涯整理著被風(fēng)吹亂的衣袖,鏡片后的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冷靜:“看來我高估了你們的承受力。“他轉(zhuǎn)身走向隨從提著的燈籠,“不過沒關(guān)系,等邪神醒了,你們有的是時間后悔?!?

林小墨扶著陳長歌站起來,看見秦?zé)o涯的影子被燈籠拉得老長,像條隨時會撲過來的蛇。

她握劍的手緊了緊,注意到他剛才站的地方,黑霧里還飄著半片焦黑的草葉——和沈家密室古井邊的腐葉,紋路一模一樣。

血月重新亮起來時,秦?zé)o涯已經(jīng)走到了荒草盡頭。

他的隨從熄滅了燈籠,夜色瞬間沉了幾分。

林小墨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聽見陳長歌在身后低聲道:“他剛才說的......我阿娘的事,是真的。“

她轉(zhuǎn)頭,看見月光落在他緊抿的唇上,落在他攥著九環(huán)刀的指節(jié)上——那里泛著青白,像要把刀柄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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