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墨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尖銳的疼痛從掌心蔓延開來，讓她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沉睡者的聲音像浸在冰窟里的銅鈴，那清冷又帶著顫音的聲響，如同冰冷的刀刃劃過耳膜，尾音帶著不屬于活人的顫音。

她望著那張與沈青冥分毫不差的臉，卻在對方眼尾揚起的弧度里，捕捉到了截然不同的冷意——那是沈青冥在慈善晚會上遞茶時絕不會有的，仿佛在看兩具即將碎裂的陶俑般的漠然。

那眼神冷得如同千年寒潭，讓林小墨的脊背泛起陣陣涼意。

“退！“陳長歌的刀鞘重重磕在她后腰，沉悶的撞擊聲在寂靜的空間里格外響亮。

話音未落，沈青冥已抬起手，黑霧順著指縫翻涌而出，像張無形的網兜頭罩下。

那黑霧如濃稠的墨汁，散發著刺鼻的腐臭氣味，帶著一股陰寒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小墨踉蹌著撞在斑駁的磚墻上，粗糙的墻面擦過她的后背，帶來一陣刺痛。

喉嚨里泛起腥甜——那股壓迫感不似普通邪祟的陰寒，倒像是被整座鐘樓壓在胸口，連魂魄都在發顫。

“青銅鏡！“她咬著牙摸向腰間，古銅鏡面映出沈青冥的影子時，突然想起半月前在沈家商行頂樓，對方端著茶盞說“林小姐對驅邪術倒有幾分野路子“時，鏡中倒影也這般清晰。

可此刻鏡面蒙了層血霧似的翳，折射出的光線竟被黑霧吞噬，只在沈青冥腳邊濺起幾點火星，那火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轉瞬即逝。

“沒用的。“周天明的笑聲從陰影里滲出來，那笑聲陰森詭異，像夜梟的啼叫。

他不知何時換了身墨綠暗紋長衫，先前的血漬消失得干干凈凈，“他是被沉淵井養了二十年的活祭，你們那些驅邪小術......“他舔了舔嘴角，那動作讓人毛骨悚然，“不過是給祭品擦臉的水?！?

林小墨猛地轉頭。

那老古董商的眼睛亮得不正常，像是有團火在眼仁里燒，“替天行道？“她扯了扯發疼的手腕，“沈家當年用親兒子鎮井是造孽，你現在放他出來就是替天？“

“沈家？“周天明的指甲深深掐進墻面，石灰簌簌落在他腳邊，那簌簌的落灰聲在安靜的環境里格外清晰，“沈家不過是被選中的棋子！

二十年前血月夜，七家驅邪大派聯合鎮壓沉淵井，哪家沒往井里送過活人？

沈青冥是沈家的，顧家的小少爺、李家的三姑娘......“他突然笑出聲，那笑聲癲狂又恐怖，“他們說這是為了全城百姓，那被活祭的孩子就不是百姓？“

陳長歌的刀突然出鞘，金屬出鞘的聲音清脆響亮。

他盯著沈青冥腳下翻涌的黑霧，刀鋒挑開一縷游向林小墨的黑氣，“源在鐘體?！八曇粝翊懔吮?，“銅鐘裂隙里的黑霧是引，得先斷——“

話音未落，沈青冥突然抬手。

林小墨聽見骨裂般的脆響，轉頭時正看見陳長歌被一道透明氣墻撞得撞在柱子上，刀“當啷“落在她腳邊，那清脆的聲響在空間里回蕩。

她想去拉人，卻見沈青冥指尖的黑霧正沿著地面攀爬，在兩人四周畫出歪歪扭扭的紋路——那是陣法！

“困靈陣。“林小墨蹲下身，指尖剛觸到地面的符文，一股滾燙的灼痛傳來，就像被火燙了似的縮回手。

那些暗紅紋路里翻涌著細碎的骨粉，混合著腐葉的腥氣直往鼻腔里鉆，那刺鼻的氣味讓她忍不住皺起眉頭，“這不是普通驅邪陣......“

“是用活人的怨魂養了二十年的鎖魂局?！爸芴烀鞯穆曇敉蝗唤阱氤?。

林小墨抬頭，正看見他站在陣法邊緣，手里攥著半塊帶血的瓷片，“每道符文里都封著當年活祭的魂魄，你們越掙扎，他們越高興。“

陳長歌抹了把嘴角的血，彎腰撿起刀。

他盯著沈青冥身后逐漸清晰的青銅徽章，突然開口：“你要的不是報仇。“

周天明的笑意僵在臉上。

“血月再圓時。“陳長歌的刀尖點著地面，“你之前說的，血月再圓時會發生什么？“

林小墨心里“咯噔“一聲。

她想起昨夜在陳長歌的暗審司卷宗里見過的記載——血月當空，陰門大開，是活祭最盛、邪物最狂的時辰。

而周天明剛才說，城里有十七處血祭點，每處都埋著沈青冥的魂骨......

“聰明?！爸芴烀鞯闹腹澞蟮冒l白，“等血月再圓，沉淵井的封印會徹底松動，沈青冥會帶著所有活祭的怨魂......“他突然住了口，目光越過林小墨的肩，“不過現在，你們還是先操心怎么從這陣里出去吧?！?

林小墨感覺后頸發涼，那股涼意順著脖頸蔓延開來。

她回頭，正看見沈青冥的指尖燃起幽藍鬼火，那些纏繞在陣法邊緣的黑霧突然活了似的，順著她的褲腳往上爬，那冰冷的觸感讓她打了個寒顫。

陳長歌的刀砍在黑霧上，只濺起幾點火星，反而讓鬼火燒得更旺了，那熊熊燃燒的鬼火發出“呼呼”的聲響。

“退到我身后?！瓣愰L歌反手扣住她手腕，刀橫在兩人中間。

林小墨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在升高——那是暗審司劊子手特有的“灼魂刀“，專門克制邪祟。

可此刻鬼火舔過刀刃，竟發出滋滋的聲響，像在嘲笑他們的徒勞。

“這陣法......“林小墨咬著嘴唇，從懷里摸出半塊墨玉。

那是墨家傳了三代的驅邪器，平時溫涼的玉面此刻燙得驚人，那滾燙的觸感讓她的手指一陣刺痛，“符文里的怨氣太雜，我破不開......“

“不需要全破。“陳長歌突然扯下她鬢邊的銀簪，在地面劃了道血線，那血線鮮艷奪目，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

林小墨的呼吸一滯。

她盯著血線接觸符文的瞬間，那些暗紅紋路突然扭曲起來，像是被戳到痛處的活物，還發出“嘶嘶”的聲響。

在扭曲的紋路里，她隱約看見個極小的金色符號——是陣眼！

她剛要湊近，沈青冥的鬼火突然暴漲。

熱浪裹著腐臭撲來，那股熱浪像洶涌的潮水，讓她難以呼吸，她眼前一黑，踉蹌著撞進陳長歌懷里。

恍惚間，她聽見周天明的笑聲越來越遠，還有沈青冥低啞的聲音：“你們不該來......“

“小墨！“陳長歌的聲音帶著少見的急切。

林小墨睜開眼，正看見他額角的血順著下頜滴在她手背上，那溫熱的血液觸感讓她心中一緊。

她想說話，喉嚨卻像塞了團棉花。

就在這時，她聽見頭頂傳來極輕的抽噎聲，像是小女孩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