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墨的指尖在那些散落在入口及周圍荒草叢中的異樣碎片上輕輕拂過，月光慘白，勉強照亮它們黯淡的表面。

碎片邊緣銳利，帶著撕裂的痕跡，像是某種布料，又硬于尋常織物，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些許深褐色的印記，在夜色中幾乎與泥土融為一體。

她拈起一片，湊到鼻尖，除了泥土的腥味和若有若無的焦糊，還有一絲極淡的、令人不安的血腥氣。

這絕非尋常的廢棄物。

她心中一凜，正待細看，一道陰冷的勁風自身后襲來，夾雜著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幾乎是本能，林小墨矮身側翻，那道寒光擦著她的發梢掠過，釘入身側半塌的土墻之中，赫然是一柄淬著幽光的短匕，匕首的握柄處，纏繞著某種粗糙的皮革。

“反應倒是不慢。”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從暗影中傳來，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譏諷。

林小墨迅速穩住身形，與及時趕到她身前的陳長歌并肩而立。

月光下，一道佝僂的身影從一株枯死的槐樹后緩緩走出，正是白天在檔案館有過一面之緣的方大師。

此刻的他，再無半分白日里的頹唐與慌張，渾濁的老眼閃爍著與年齡不符的精光，如同暗夜中窺伺獵物的孤狼。

“方大師？”林小墨故作訝異，心中卻早已翻江倒海。

他果然有問題！

“您怎么會在這里？鬼鬼祟祟的，想做什么？”

陳長歌面沉如水，右手已經不動聲色地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周身散發出冰冷的殺氣。

他認得那柄匕首，那是“鐘樓”組織內部成員常用的武器，淬有特制的毒藥，見血封喉。

方大師干笑幾聲，聲音像是破舊的風箱：“做什么？自然是送兩位上路。你們不該來的，更不該查到這里。”他枯瘦的手指指向那片廢墟，“這里的秘密，不是你們能碰的。”

“秘密？”林小墨挑眉，語氣帶著慣有的三分戲謔，七分試探，“是指二十年前那場大火，還是指那些藏在暗處的‘鐘樓’的老鼠？既然我們已經找到了這里，你何必再裝神弄鬼？”她一邊說著，眼角的余光飛快地掃視四周，試圖尋找可能的退路和埋伏。

此地空曠，除了斷壁殘垣，幾乎無處可藏。

方大師的臉色沉了下來，眼中殺機畢現：“看來你們知道的，比我預想的還要多。那就更留你們不得了！”話音未落，他猛地一跺腳，整個地面似乎輕微震顫了一下。

緊接著，他再次從懷中抽出一柄同樣的匕首，以與他年齡不符的敏捷，直刺林小墨心口。

“找死！”陳長歌低喝一聲，身形快如鬼魅，后發先至。

只聽“鐺”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陳長歌已用手甲格開了方大師的匕首，隨即手腕一翻，鐵鉗般的手指死死扣住了方大師持匕的手腕。

只聽“咔嚓”一聲輕響，伴隨著方大師一聲悶哼，匕首脫手落地。

然而，方大師臉上卻并無多少痛楚與慌亂，反而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晚了！”他嘶聲道。

幾乎在同時，林小墨感覺到腳下的土地傳來一陣奇異的能量波動，如同水波般擴散開來。

四周的空氣仿佛瞬間凝固，月光似乎也被隔絕在外，光線驟然暗淡，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令人胸悶氣短。

一道肉眼難以察覺的透明屏障，如同一個倒扣的巨碗，已然將他們三人籠罩其間。

“陣法？”林小墨心中一驚。

她能感覺到這并非普通的迷陣或困陣，陣法之中隱隱有能量在高速流動，不斷抽取著周圍的生氣，甚至在剝奪他們的感知。

“這是‘鎖魂陣’，特地為你們準備的。”方大師的聲音在陣中回蕩，顯得空洞而得意，“別白費力氣了，不出半個時辰，你們的神魂就會被這陣法抽干，成為此地最好的養料。”

陳長歌試圖攻擊那無形的屏障，拳頭砸在上面，只發出一聲悶響，屏障紋絲不動，反而蕩起一圈圈漣漪，將他的力道悉數化解。

他眉頭緊鎖，看向林小墨。

林小墨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她知道方大師啟動陣法，必然是要拖延時間，或者等待援兵。

絕不能讓他得逞。

她從懷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的古樸青銅鏡，鏡面光滑，邊緣刻著繁復的云雷紋。

這是墨家世代相傳的法器“鑒妖鏡”，雖無強大攻擊力，卻對能量波動極為敏感，亦能匯聚和反射光芒。

“故弄玄虛。”林小墨冷哼一聲，將一絲微弱的敕令之力注入青銅鏡。

鏡面微光一閃，她手持銅鏡，緩緩轉動，仔細觀察著陣法內部能量流動的軌跡。

很快，她就發現，這陣法的能量并非均勻分布，在東南方向，有一個節點的光芒明顯比其他地方黯淡，能量流動也相對遲滯。

那里，定是陣眼，或是薄弱之處！

“陳長歌，東南方！”林小墨低喝一聲，同時將青銅鏡對準那個方向，催動敕令之力。

慘白的月光本被陣法隔絕，但此刻，青銅鏡卻像是自行發光一般，射出一道凝練的白光，不偏不倚地打在那個能量節點上。

“滋啦——”一聲輕響，仿佛薄冰碎裂。

那無形的屏障劇烈地晃動起來，被白光照射之處，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絲絲縷縷的黑氣從中溢散而出。

方大師臉色一變：“不可能！你怎么會……”

就在他分神的剎那，林小墨已經如獵豹般竄了出去，她的目標并非逃離，而是方大師！

趁著陣法不穩，能量紊亂的瞬間，她一個巧妙的錯身，右手快如閃電般探向方大師的懷中。

方大師只覺胸口一涼，下意識地想要后退格擋，卻已然不及。

林小墨手中已經多了一疊略微泛黃的紙張，觸手粗糙，邊緣因長久摩挲而卷曲。

她迅速展開，借著從陣法裂縫中透入的微弱月光，目光飛快地掃過。

紙張上用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名字，粗略一看，不下百人。

許多名字她都有些印象，皆是詭都乃至周邊地區有些名氣的驅邪師或修行之人。

有的名字后面，用朱砂打了一個小小的叉，觸目驚心。

一股寒意從林小墨的腳底直沖頭頂。

這難道就是……她心頭那個最可怕的猜測，此刻仿佛得到了印證。

當她的目光落在名單的末尾時，瞳孔驟然收縮。

那里赫然寫著兩個名字，字跡比前面的要新上一些，墨跡未干，仿佛是剛剛才添上去的——

林小墨。

陳長歌。

他們，早已是名單上的人！

方大師見狀，臉色驟變，他猛地朝林小墨撲了過來，枯瘦的手爪直取她手中的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