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也察覺到蘇然的目光，連連詢問：“怎么了？”
蘇然沉默了片刻，然后揚了揚脖子：“給我個凳子。”
眾人這才意識到，蘇然一直是扎著馬步，半蹲在床邊。
“對不住，你太淡定了，我以為你沒累……”護士露出個抱歉的表情。
一旁巡回護士趕緊挪了個凳子過去。
蘇然緊繃的大腿肌肉這才終于得到放松。
雖然健身有練過腿和核心，可是才練多久啊，根本堅持不了太久。
他往外瞥了一眼，這間搶救室已經被徹底封鎖，外圍還站著手術室的管理人員，此刻正憂心忡忡地望著里邊。
在搶救室做大手術，還是頭一遭。
急診科不是沒有碰到過緊急手術。
但最起碼都是送到無菌手術室去的。
而現在只能就地手術，考驗的是不僅是醫生的技術、還有工作人員對搶救室的日常維護，以及……病人的運氣！
……
“開始手術吧，不能再拖了！”麻醉主任表情凝重。
病人失血量已經超過百分之五十了，已經處于嚴重失血休克的狀態。
他跟主刀的血管外科主任對視一眼，后者點了點頭，麻醉主任這才上前進行插管麻醉。
接著，血管外科主任站在病人的右側，面色嚴肅地凝視著病人的頸部。
手術的關鍵，就是找到頸動脈破裂的近端血管，然后止血。
但現在的難題是……破裂口究竟在哪兒！
當下肯定是沒法用各種影像設備探查了，只能根據術者的臨床經驗進行判斷。
經驗老到的醫生，在蘇然松手的數秒內找到破損口，那就萬事大吉。
否則，病人可能永遠地躺在這臺普通的搶救平床上了。
就在血管外科主任思索探查步驟時。
蘇然的聲音很適宜地響起：“沿著胸鎖乳突肌下去，頸鞘附近，頸動脈干。”
血管外科主任一愣，立刻反應過來，語氣不可思議：“這是破損口？”
“嗯。”
“你怎么知道？”
“直覺。”
聽到這個答案，臨時手術室里，各位主任都是面色古怪。
直覺？破裂口都能感覺到……你以為你是超聲儀嗎？
血管外科主任也覺得難以置信，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蘇然。
但是目前他一點頭緒都沒有，不如就按著蘇然的方向進行下去。
他緊張地尋找著頸動脈，而蘇然的雙手，也隨著他的動作不斷地進行著調整。
隨著時間推移，主任越做越順，這種助手，實在是太默契了！
他想要干什么，手術刀要切到哪里，還不等開口，蘇然就立馬移開了遮擋術野的手。
就像肚子里的蛔蟲，他想啥都知道。
而且整個過程中，還依舊保持著對頸部血管的壓迫，僅有少量血不可避免地射出。
這種感覺出現在蘇然身上，那就像是對方開了掛一樣！
滋滋——
看著從指縫間噴出的針孔般的血流，眾人深吸一口氣，眼神充滿了驚愕。
若不是這噴濺狀的血流，他們都差點忘記這是一臺極度兇險的手術！
……
臺上，主任終于打開了切口，之后沿著胸鎖乳突肌的前緣，向更深處探查而去。
終于他看到了頸鞘，這里的頸動脈主干處，有一個大約0.5cm的破損口，口子上還有一片片被沖碎的血管壁殘片漂浮著。
真的找到了……主任瞪著眼睛，心里震驚不已。
這還是人類嗎？不會是止血鉗、超聲儀成精了吧！
“準備縫合。”主任提醒了一句。
四五雙手同時探了進來，有扒開術野的，有用無創止血鉗夾閉近端的。
蘇然也終于感受到血管中的沖擊力小了許多。
他提醒了一句：“還在噴血，必須盡快。”
負責夾閉的一助愣了一下，下意識解釋：“無創血管鉗應該比徒手止血的效果要好，肯定不會出血了……”
主任沒搭理一助，而是回復蘇然：“好，我會盡快。”
“嗯。”
話音剛落，蘇然便輕輕地松開了手。
嗤嗤嗤——
剎那間，血流從無創止血鉗無法封死的各種孔隙流出。
一助瞪大了眼睛，我勒個豆！
真是止血鉗精轉世，比止血鉗本體還要牛逼！
另一邊，主任手速飛快，盡管頸動脈已經被玻璃切成了不規則的潰口。
但這也沒難倒他，幾秒鐘的功夫，比發絲還細的血管線就數次穿梭，將頸動脈主干上的創口修補完畢。
他剛要松口氣，卻發現蘇然的左手還按在病人的頸部。
“這是……”主任有些奇怪。
“還有一個創口。”
“還有？”
主任不相信，他試著略微松開止血鉗，發現并沒有出血。
“不對吧……已經沒出血了。”主任有些疑惑。
蘇然淡淡地道：“上一個平面，頸內靜脈。”
主任有些狐疑，但經歷了剛才的事件，他對蘇然多了幾分信任。
依言尋找，竟然真的在那邊發現了一個1mm左右的創口！
傷口很小，而且埋在了組織之間，剛才被擠壓在了一塊，因此沒有出血。
主任趕緊處置，修補完畢后，他的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沒有蘇然，這個壓在組織下的細小出血點不可能發現。
一旦就此結束手術，病人活動后，這個小出血點會解除壓迫，爆發出更猛烈的血流……那后果不堪設想！
“謝謝……”主任低聲說了一句。
他抬頭看了眼蘇然，對方目光純粹、神情專注，這就是所謂的天才嗎……
……
再次松開血管鉗，頸動脈在心臟的泵動下，一鼓一鼓地搏動了起來。
血管縫補完畢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接著，主任繼續探查頸部，他沿著頸動脈主干前面的四分之三橫斷，猛然發現這里的甲狀腺也損傷了。
“得去叫甲狀腺頸部外科的主任過來……”
主任的話還沒說完，護士就打斷了他：“蘇然已經提前去了。”
他的身后，另一位穿戴整齊的主任上前，處理甲狀腺。
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蘇然。
判斷力和執行力都太強了！
“等等，蘇醫生在干什么？”
當目光巡視一圈，找到跑到了角落的蘇然時，眾人的神情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