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山是在鋤第三壟地時突然感到一陣心悸的。毫無來由地，他的右眼皮開始狂跳，胸口像壓了塊大石頭般喘不過氣來。

“不對勁...“他喃喃自語，扔下鋤頭就往家跑。

剛跑到村口，他就看見一群人圍在老槐樹下。陳大山的心沉到了谷底，雙腿突然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讓開！讓開！“他擠進人群，眼前的景象讓他魂飛魄散。

小虎已經(jīng)被翻了過來，臉色慘白如紙，嘴唇泛著青紫色。他的左臂明顯骨折了，森白的骨頭刺破皮膚裸露在外。最觸目驚心的是后腦勺那個血窟窿，還在汩汩往外冒血。

“小虎！我的兒啊！“陳大山撲上去就要抱孩子，被陳老漢一把攔住。

“別動他！骨頭斷了，亂動會傷得更重！“陳老漢急聲道，“我已經(jīng)讓人去叫接骨的李老頭了，應該快到了。“

陳大山跪在地上，顫抖的手懸在小虎身體上方，不敢觸碰。他注意到兒子的右手死死攥著什么東西，掰開一看，竟是一把潮濕的槐樹葉，葉脈間滲著暗紅色的液體，像血又不是血。

“這是...怎么回事？“陳大山的聲音在發(fā)抖。

陳老漢搖搖頭：“我聽到響聲出來，就看見娃這樣了。奇怪的是...“老人壓低聲音，“我好像還聽到有人在笑，但周圍明明沒人。“

一陣陰風吹過，槐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竊竊私語。

這時，接骨的李老頭匆匆趕到。他七十多歲，是方圓幾十里最有名的接骨師傅。李老頭蹲下身檢查小虎的傷勢，臉色越來越凝重。

“不只是骨折...“他低聲說，翻開小虎的眼皮，“瞳孔擴散，魂不守舍。大山，你兒子這是撞邪了。“

陳大山如遭雷擊：“什么？“

“都別碰孩子！“李老頭拄著棗木拐杖擠進人群，腰間掛的銅鈴隨著動作叮當作響。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突然抓住陳大山手腕：“你聞到了嗎？“

陳大山茫然地抽動鼻翼，濃烈的槐花香里混著若有若無的腐臭味。這味道讓他想起去年在河灘發(fā)現(xiàn)的死狗，腫脹的肚皮下鉆出白花花的蛆蟲。

“是尸臭。“李老頭從褡褳里摸出艾草點燃，青煙騰起的剎那，小虎身下的陰影突然扭曲起來，仿佛有無數(shù)只手在泥土里抓撓。

李老頭，自己盤腿坐在血泊里。他取出三根筷子，在艾草煙霧中快速蘸過小虎的鮮血，突然暴喝一聲將筷子插進孩子左臂斷骨處。

“啊啊啊——“原本昏迷的小虎發(fā)出非人的慘叫，脖頸青筋暴起，黑瞳仁瞬間擴散到整個眼眶。更駭人的是他的指甲，十片指甲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紫黑色，在泥土上抓出深深的溝壑。

李老頭不再解釋，再次用三根筷子，在小虎骨折的手臂上方比劃著。突然，他猛地用筷子夾住小虎的手腕，厲聲喝道：“何方妖孽，速速退散！“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發(fā)生了——小虎的眼睛突然睜開，眼白布滿血絲，直勾勾地盯著李老頭，嘴角扭曲成一個絕非孩童能做出的猙獰笑容。

“多管閑事的老東西...“從小虎喉嚨里擠出的，是一個沙啞的成年男聲。

圍觀的人群發(fā)出一陣驚叫，紛紛后退。陳大山癱坐在地上，面無血色。

李老頭額頭滲出冷汗，但手上力道不減：“陳德富！這是你侄子，你也下得去手？“

聽到這個名字，陳大山如遭雷擊——陳德富是他已故的堂兄，十年前上吊自殺的！

小虎——或者說附在他身上的東西——發(fā)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我回不了家...總得有人陪我...“

李老頭從懷里掏出一張黃符，啪地貼在小虎額頭上，然后對陳大山吼道：“快！把你媳婦叫回來！再去請三婆！這孩子要是過了今晚還醒不過來，就永遠醒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