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沒有受傷后,他像陣風一樣沖向街角的便利店。
透過商店的玻璃窗,能看到他匆忙的身影在貨架間穿梭。
不到五分鐘,他就抱著一大堆食物跑了回來,
額前的碎發因為奔跑而微微汗濕。
“給,先喝點橙汁。”
他擰開瓶蓋,小心翼翼地遞到雅晴手中,然后又撕開巧克力包裝,
“這是黑巧克力,升糖比較快。”
他的動作輕柔而細致,像在照顧什么珍貴的易碎品。
雅晴小口啜飲著橙汁,甜潤的液體滑過喉嚨,讓她混沌的意識漸漸清明。
她注意到谷鋒買的不只是一塊巧克力,
而是一大盒精裝巧克力、兩包全麥餅干,
而且還有一包堅果。
這個平時看起來嚴肅刻板的法學教授,此刻的細心體貼讓她心頭涌起一股暖流。
“謝謝你...”雅晴的聲音還有些虛弱,但眼神已經恢復了神采,
“我沒想到你會買這么多。”
谷鋒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耳尖微微發紅:
“我怕...怕不夠。而且,而且,他們商店沒有小包裝巧克力了,只好給你買大包的。”
他結結巴巴地解釋,
“那個...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要不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再過一會兒就好了”。
雅晴小口咬著絲滑的黑巧克力,甜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卻掩蓋不住心底泛起的苦澀。
她抬起眼簾,望著眼前這個儒雅中帶著樸實的男人——谷鋒正蹲在她面前,
眉頭微蹙,鏡片后的眼睛里盛滿了真誠的關切。
他襯衫的袖口因為匆忙奔跑而微微卷起,露出結實的手腕,
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托著橙汁瓶,生怕她拿不穩。
這溫柔的一幕讓雅晴心頭怦然一動,但隨即,李教授在車上說的話像閃電般劈進她的腦海。
“護士長老公的姐姐...帶人去醫院找...”
當時她就隱約覺得哪里不對,
現在終于恍然大悟——原來護士長不僅出軌汪院長,
還勾搭上了自己的丈夫何仁懷!
這個認知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進她的心臟。
淚水瞬間決堤,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滾落。
她死死攥著巧克力包裝紙,指節發白,精心涂抹的指甲油在陽光下閃著破碎的光。
“別哭,別哭,”谷鋒慌了神,手忙腳亂地從褲袋掏出一塊疊得方方正正的白色真絲手帕。
手帕邊緣繡著細小的暗紋,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味,
“有什么難事,我來幫你解決。”
雅晴接過手帕的瞬間,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嗚咽著哭出聲來。
她將臉埋進那塊柔軟的真絲里,淚水很快浸濕了布料。
兩位滿頭銀發的老太太挎著菜籃經過,不滿地瞪著谷鋒:
“你們這么大人了,怎么還惹自家媳婦生氣呢?快點好好哄哄!”
谷鋒的耳根瞬間紅透,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最終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扶起雅晴:
“我的大小姐,咱們先慢慢走著,要不然...”
他壓低聲音,“別人該誤會我們倆了。”
雅晴這才意識到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她坐在他的西裝外套上,
而他半跪在她面前,活像一對鬧別扭的小夫妻。
這個認知讓她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血色,但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流。
她借著谷鋒的攙扶站起身,卻因為情緒激動而雙腿發軟,一個踉蹌差點又栽倒。
谷鋒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肩膀,溫暖的掌心透過薄薄的衣料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
遠處醫院的輪廓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那里有她必須面對的殘酷真相,
而此刻身邊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卻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當谷鋒攙扶著雅晴來到醫院外科特護病房時,走廊里的氣氛明顯不對勁。
幾名護士和醫生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看到雅晴出現,
他們像受驚的鳥雀般迅速散開,
有個年輕護士甚至慌亂中把病歷本掉在了地上,
卻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開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只有消毒水的氣味格外刺鼻。
雅晴的心沉了下去,但她顧不得多想,現在最重要的是確認何仁懷的情況。
谷鋒體貼地為她推開病房門,卻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我就在外面等著,”他輕聲說,鏡片后的眼睛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有需要隨時叫我。”
雅晴感激地點點頭,沒有注意到谷鋒轉身時臉上掠過的陰影。
谷鋒知道,一個男人看見自己的老婆與另外一個男人單獨在一起,心里面會很別扭的。
他就是因為這樣一個誤會,使自己相戀多年的女友遠走他鄉的。
那個因為類似誤會而失去摯愛的記憶,像一根刺,始終扎在這個看似沉穩的男人心里。
病房里,何仁懷半靠在床頭,額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約透出一抹刺目的紅色。
他的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渙散,手指不停地揪扯著被單。
聽到開門聲,他猛地一顫,看清是雅晴后才稍稍放松,但隨即又露出羞愧的神色。
“你來了...”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雅晴強忍著翻涌的情緒,走到床邊查看他的傷勢。
雖然醫生說傷得不重,但紗布上的血跡和丈夫驚魂未定的樣子還是讓她心頭一緊。
她注意到何仁懷的右手腕上有幾道淤青,白大褂被胡亂扔在角落的椅子上,沾滿了灰塵和血跡。
“到底怎么回事?”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卻還是泄露出了一絲顫抖。
何仁懷避開她的目光,喉結上下滾動:
“就是...醫患糾紛...那些人認錯人了...”
雅晴盯著丈夫閃躲的眼神,突然覺得無比疲憊。
走廊上的竊竊私語、護士們異樣的目光、李教授在車上透露的信息,
所有的線索都在她腦海中串聯起來。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病房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原來醫院保安隊長帶著筆錄材料來找何仁懷做補充說明。
透過半開的門縫,雅晴聽到保安隊長洪亮的聲音:
“何主任放心,那幾個人在所里都承認了,
說是劉家廟村主任帶他們來的,要找...呃...”
他突然壓低聲音,“要找勾引他妹夫的人算賬...”
何仁懷的身體明顯僵硬了,雅晴看到他的手指死死攥住了被單,指節泛白。
保安隊長似乎意識到說漏了嘴,匆忙結束了談話。
走廊上又恢復了寂靜,但這種寂靜比任何噪音都更讓人窒息。
雅晴站在病床邊,看著這個同床共枕多年的男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斜射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分界線,
就像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那道看不見的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