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的雷聲打破了夜空的寧靜，黑黑的天幕中，閃電在云層后面如同鬼魅一樣忽隱忽現。不一會兒，雞蛋大的冰雹從空中飛奔而下，就好像某個電影畫面那般，持續了幾分鐘便鳴金收兵了。反常的自然天氣破壞了幾千年以來地球上的生命生息的規律。古代時，偶遇災害之年，皇帝還很自覺的弄個罪己詔來安撫浮躁的民心。可是科學進步的現代，面對冷熱交替變化無常的天氣，氣象部門的誤判與應急管理部門的過激反應，但凡有點風吹草動，便停工停課等風來。習以為常的大多數人卻變得沉默了，包括在被人們忽略的自然界中，搬家的螞蟻，結網的蜘蛛，池塘里吐泡泡的小魚，看似它們的無奈與佛系，到底是在默默承受？還是在沉默中爆發呢？

華子望著退卻電閃雷鳴的夜空，感覺黑壓壓的烏云后面有無數只眼睛看著自己。于是撿起腳下滾落的冰雹，放進了嘴里，心口頓感五味雜陳。案情果然如自己分析那樣，金萍租住的這個小區，監控顯示曾多次出現孫鑫鑫的身影。再去調取的平城大劇院的監控，金萍在口罩管控的那段日子里，曾多次與大劇院的負責人李禮商談一部她自己創作的戲曲，名字叫做《紅墻怨》，曲調選借晉西南地區的蒲劇。金萍的身份是中華戲曲與地方風俗學院的老師，孫鑫鑫是她的助手并一直陪在她身邊。通過電話與照片核實，中華戲曲與地方風俗學院里根本就沒有金萍這個人。當年與金萍商談演出的劇院負責人李禮也已經在兩年前染病去世了。至于那部《紅墻怨》描述的是個怎樣的故事，根據劇院知情人回憶，當時只有一份手稿，具體內容無人知曉。

“師父，要下雨了，咱們回警隊還是回家？”葉星星一臉的擔憂走上前問道。

華子沒有說話，捏住手里的香煙頭兒，又使勁兒用手搓了一下，煙草的火星刷刷隕落在地上。如同流星一般，璀璨奪目最終化作灰燼。

“師父，今天你累了，時候也不早了。要不先回家？我打輛出租車送完你我再回去?！?

兩個人走到小區門口，排隊停著三四輛出租車，估計都是在這里常年趴活兒的。

“師傅，龍園?！?

“哪個龍園？”

“方特旁邊那個?！闭f完，倆人上了車。

“龍園可是咱平城有錢人住的地方，據說都是超大平層，好幾百平米的。你們是大老板吧？”

“好好開你的車，哪來那么多受罪的話？”

“哎？我這跟你倆聊聊天，看你們倆垂頭喪氣的球相，受罪的是你們吧？”

“你咋說話？信不信我吊銷你的出租執照？”

“我去，看把你能的，你們是誰呀？我一個嗶嗶網約車，一天接不了三個單，主動跟乘客拉拉話，還吊銷執照？你直接把車牌子給我撅了算了。你們是哪個單位的，說話這么囂張？”

“我們是警察！”

“你以為這是三十年前嗎？提警察倆字恨不得尿褲子？告訴你們，別說警察了，皇上坐我車上我都不來害怕的。”

“咋還把皇上搬出來了，師傅，不跟你貧嘴了，好好開車就是了?！?

“我知道你跟我開玩笑呢，這不配合你們倆嘛，不過，我從這小區門口，確實拉過幾次自稱皇上的人，說他神經病吧，卻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就好像拍電視劇角色入的深了，走不出來了?！?

華子回了回神，問道“啥皇上？你跟我說說。”

“其實就一神經病男的，他說啥我也記不清了，但總自稱朕朕朕的?！?

“你還記得拉他去哪了嗎？”

“我拉過他好幾次，去的地方多了，我哪記得住。不過有一次去石頭村我印象深，畢竟遠嘛。拉一挺大箱子，說是直播啥的。有時候也帶他媳婦一起去，我估計呀八成吧，倆人荒郊野外的拍個啥視頻，打打擦邊球之類的。都能理解，這幾年各行各業都不景氣，快把人逼瘋了，掙倆碎銀子多難。你們就說，要不是生活所迫，誰愿意嬉皮笑臉的把自己打扮成小丑兒給世人看？”

“石頭村是哪里？”

“石頭村并不是這個村的名字叫做石頭村，就是桑干河那邊，原先不是有很多用火山石砌的房子嗎？后來搬走了謄空了。誰知道原來叫個啥村，反正我管它叫石頭村。”

葉星星與華子一聽是這里，互相看了一眼。華子急忙打開手機，找出孫鑫鑫的照片給他看，“你說的那個人是他嗎？”

司機師傅握著方向盤一眼前方一眼手機的，說道“嗯，對就是他。原來你們認識呀?！?

“那你再看他帶著這個女人，是不是他老婆？”華子又把金萍的照片給他看。

“看不出來，他媳婦每次都帶口罩。我剛才就說了，他倆有可能拍視頻打擦邊球，你們還不明白？”司機突然停頓了一下，緊張的問道“你倆真是警察？他倆是不是犯事兒了？”

“你最后一次見這倆人啥時候？”

“哎呦，讓我想想，大概有兩年了吧？”

“后來就沒見過？”

“我一個開出租車的，就是常年在這小區門口等活兒，我不可能總關注他呀，我又不是私家偵探。我這算不算給你們提供啥犯罪線索呀？回頭給我弄個平城好市民啥的。來，你掃旁邊那個碼，加個微信交個朋友?！?

華子回到家，把這兩天發生的事開始腦補畫面。假設金萍和孫鑫鑫是男女朋友關系，因為某種沖突，倆人爭吵后金萍被孫鑫鑫用利器戳傷雙眼，致使腦部受沖擊而死。于是孫鑫鑫將其尸體藏匿在冰窖里，兩年后，拋尸。那么是因為什么沖突，讓孫鑫鑫起了殺心呢？又為何藏尸兩年，這兩年他都做了什么？唯一能解釋通的原因就是孫鑫鑫吸毒后所產生的各種非常人應有的情感與生理反應?？山鹌紴槭裁匆俺湟粋€戲曲老師？難道只是單純的對戲曲的熱愛嗎？魯東警方提供的資料是：金萍幼年父母早亡，12歲輟學，被臨縣一個農村走街串巷演出的戲曲班子帶走，班主姓彭，金萍四年后離就開戲曲班子到了平城，服裝城做過導購，燒烤店做過服務員，二醫院做過陪護，后來一直無業。2019年回當地派出所補辦過一次身份證，2020年又回過村里，將父母留下的老宅子賣給了同村的村民金志國，再后來就沒有了任何消息。

華子躺在書房的小床上，不管門外的孩子怎么敲打找爸爸，他的耳朵就好像失去了那根兒神經。

這時，表妹跳跳的微信來了“哥，你睡了嗎？我把今天的消息給你匯總一下?！?

“啥消息？還匯總？小四還沒醒？”

“如果醒了，你就聽不到消息了。今天她嘴里冒出的幾句話，我們三個經過嚴謹的破譯后整理出三句人聽得懂的話：姬飛半男不女的家伙，鄭荔圓心狠手辣的戲子，姬跳跳我是你親媽。”

華子一聽噗嗤樂了“小四這鬼丫頭裝睡呢吧，這句話不是罵你呢嗎？”

“她嘟囔了好幾句她是我媽，我就在她媽面前扇她嘴巴了，可不管用。還有姬飛和鄭荔圓又是誰？一個不男不女，一個戲子，啥意思嘛。她還喊道了姚堯和小曼的名字，是不是夢里我們四個去什么地方了，遇見了這兩個人？她都能夢到女尸藏在冰窖，那你說，這兩個人又是誰？不會是殺人兇手吧？”

華子收起笑容，心想這個叫鄭荔圓的戲子，不就是唱戲的嗎？會不會跟金萍有關系？不男不女的姬飛又說的是誰呢？

“表妹，你們幾個繼續監聽好小四夢里的話，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局里開完會再跟你聯系。”

第二天華子打開平安平城，可系統里并沒有檢索到鄭荔圓和姬飛這兩個人名，百度了半天更是一頭霧水。

于是他把裴寧和葉星星倆人叫到辦公室，指了指墻板，說道“這倆新名字，有可能跟拋尸案有關，但身份不明。現在死者身份暫定為金萍，孫鑫鑫跟金萍以前認識，甚至在一起生活過。孫鑫鑫自殺雖然給偵破增加了一點難度，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跟這個案子有關的其他受害者，也就說除了市局在我們身后督辦，并沒有引起社會的輿論。但我們也要加快速度早日結案。孫鑫鑫自殺后，經過對他的社會關系流調查分析，對案情基本沒有太大幫助，我們也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兇手。最終我們還要從金萍身上找線索，但市局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也就是說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逼鋵嵢A子說這些話的時候，心里也砰砰打鼓。到底該不該相信小四的夢話，雖然不科學，但當初上警校時候，在閱覽的國外的卷宗里也出現過那些靈異的事件，就跟宋代包青天審理各種離奇古怪的冤案一樣。但無論如何，只要最終能讓案情水落石出，讓死者明目昭雪，那就黑貓白貓一起上吧。

“我個人認為，只有弄清楚那枚古幣和圖騰背后隱藏的信息，才能最終確定死者是否就是這個金萍，還有她真正的起因。平城大劇院留下的線索就是那本戲曲的手稿，我們要想辦法找到。京城那個戲曲學校，經過反復核實可以排除跟金萍沒有任何關系，她只是想借用這個假身份來完成她的目的。”

“師父，那下一步我們該朝哪個方向走？”

“前幾天從京城回來的路上，其實你對案情的分析推斷，還是有點靠譜的。我想再聽聽你的想法。”

猛然受到師父的夸獎，葉星星突然有點害羞了“師父，其實我都是瞎猜?！?

華子頓時一臉嚴肅“瞎猜？作為一名刑警，偵破案子靠瞎猜？”

“不不不，師父，我也是根據死者留下的一根根線索，科學理性的將它們疊加重合，看看會不會連起一根完整的線。比如說，不是比如是假設，假設死者為金萍，她為什么要以一個假身份到平城大劇院排演一場她自己寫的戲曲？首先劇本內容是什么，她想通過這個劇本里的故事告訴人們什么？這是關鍵。還有，金萍這幾年的個人履歷沒發現什么可疑節點，2018年從二醫院陪護辭職后就一直無業，也是在那時候認識了孫鑫鑫。至于兩個人為何突然有排演戲曲的想法，無從得知。但有兩個地點，我們需要進一步排查，據曾經見過孫鑫鑫的出租車司機回憶，他與金萍曾一起去過那個冰窖，時間大概兩年前，也就是法醫鑒定的受害者死亡時間。另外在2021年當中，金萍曾三次乘坐高鐵去了京城的十三陵定陵博物館，現在定陵博物館處于維修閉館狀態，我們暫時聯系不上那里的管理人員。至于她的行程二維碼多次顯示過中華戲曲與地方風俗學院，這個應該是她有意而為，目的很清楚，讓平城大劇院的負責人以為她就是學院的老師。綜上所述，我認為下一步案情的偵破方向，需要分三步去行動。一是定陵博物館，二是桑干河冰窖，然后嘛，我們這個案子還有四位案發地報案人，也就是云州大學的四名同學，或許她們提供的信息，也能為我們的偵破帶來意外收獲?！闭f完，看了一眼華子，自信的點了點頭。

華子聽完只是點頭回應了一下，內心那種對徒弟成長的認可，眼神里還是流露了出來。

“好，葉星星你還是跟我再去一次京城，裴寧你安排其他人繼續去冰窖附近搜索證據。三天，記住，我們只有三天的時間了。”

等倆人出了辦公室，華子望著墻板上鄭荔圓和姬飛的名字，腦海里又一次浪花翻滾。這兩個人難道與定陵有關？或者與四百年前的明皇室有關？姬飛會不會是跳跳打錯了字，應該是妃子的妃？明朝的萬歷皇帝有個妃子叫姬妃？

華子手機開始搜索明萬歷皇帝的所有關系網，但嬪妃當中并沒有姬妃這個人，不過卻真的有個鄭貴妃，可史料里的名字并不叫鄭荔圓，而是叫做鄭夢境。

好現代的一個名字，就如同夢境中的小四，這一刻，誰知道她又在四百年前經歷著什么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