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鬧鐘剛響起一聲,男松鼠立刻轉過頭來,對阿志和紫衣說:“我媽就要回來了。”阿志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呢?”男松鼠笑著回答:“因為鬧鐘響了啊,這是我們家的暗號。”女松鼠也回過頭來,補充道:“我媽每次外出回來,鬧鐘都會在這個時間準時響起。”阿志不解地問:“那鬧鐘每個小時都響嗎?”女松鼠笑了起來:“那不吵死呀。”
阿志聽了,恍然大悟,原來鬧鐘還有這樣的妙用。他注意到,鬧鐘之所以響起,原來是中央的蟋蟀站了起來,清脆地鳴叫了一聲。緊接著,數字12處的螳螂也站了起來,揮舞著一對鋒利的大鐮刀,而數字5處的短胖蝗蟲則在原地歡快地轉圈。等蟋蟀鳴叫五聲后,它們又都安靜地趴了下來。
此時,正是傍晚五點鐘,屋里彌漫著一種溫馨而寧靜的傍晚氣氛。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阿志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那個奇異的鬧鐘,它的每一個小機關都顯得那么有趣。然后,他回頭假裝不經意地看了一眼紫衣。他發現紫衣的神情有些奇怪,眼神中既閃爍著期待的光芒,又透露出一絲緊張。阿志頓時明白了,她此時心里在期待著奶媽的歸來,這種期待讓她既興奮又有些不安。
就在這時,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紫衣立刻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目光緊緊地盯著木門的方向。阿志也連忙站起身,轉過身去,但由于木門被墻壁遮擋,他看不到門口的情況。紫衣緊張地盯著門口,心里七上八下的。而兩只小松鼠則爭先恐后地喊道:“媽,媽媽——”
“欸!寶貝。”一個中年婦女的聲音爽朗地回應著,聲音中帶著一絲粗獷。然而,她緊接著嗅到了空氣中兩種不同的味道,警覺地問道:“誰在這里?”女松鼠喊道:“是姐姐。”
這時,一個中年婦女大步流星地走到過道墻邊,突然停下了腳步。她身高一米七,肩寬腰圓,穿著一套褪色的米黃色長褲和短袖衫,腳踏藤皮草鞋,背著箭筒,左手提弓,右手拎著兩只一動不動的野雞。
她的臉龐寬大,皮膚泛紅且緊繃,但眼神卻十分柔和。當她看到家里多了兩個人時,眼神一愣,隨即認出了紫衣,眼中頓時閃爍著驚喜的光芒,結結巴巴地喊道:“公……公主——”
紫衣看到奶媽的神情變化,聽到她的呼喚,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情感,立刻叫道:“奶媽——”便跑了過去。
然而,只跑了三步,她就停住了。因為她已經十三歲了,不再是那個九歲的小女孩了。而且阿志和兩只小松鼠也在客廳里,她有些矜持了。但她的眼睛里充滿了期待,淚光在眼眶中打轉。
奶媽以為紫衣要撲到她懷里,趕緊扔下手中的箭弓和野雞。然而,卻見紫衣突然停住,心中不禁一咯噔。但隨即看到她眼中的淚花,意識到她已經長大了,有些害羞了。于是,奶媽兩大步上前,一把摟住了紫衣。
“奶媽!”紫衣終于控制不住自己,柔情地叫了一聲,隨即抱住奶媽的后腰,抽泣了起來。
兩只小松鼠站在織布機前的坐臺上,低下頭抹了抹眼睛。阿志也覺得眼睛澀澀的,趕緊飛快地眨了眨眼睛,將視線移到地板上。
奶媽聽到紫衣的叫聲,見她緊緊抱住自己哭泣,心中大為感動,淚花在眼眶中打轉。她一邊輕輕撫摸紫衣的頭,一邊溫柔地說:“見到你太高興了,公主,你長這么大了。”
然而,奶媽畢竟是個大人,又已經看到了阿志,心中馬上感到奇怪。所以,當紫衣的哭聲漸息時,她就松開了手,俯瞰著紫衣的臉,用指關節幫她擦去臉頰上的淚水,問道:“國王和王后呢?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紫衣沒有回答第一個問題,因為她的心情讓她無法開口。于是她回答了第二個問題:“我也不知道奶媽住這里,我是湊巧來到這里的。”
奶媽聽到這個回答,心中更加疑惑了。她原本以為紫衣的父母在附近,現在看來并非如此。而且看阿志大腿上還粘有幾片草葉,紫衣的神色也有些心事重重。她不禁想到了一個方面,但又不好直截了當地問出口,便說:“緣分啊,這真的是緣分。四年沒見了,沒想到今天突然見到你。剛好我打了兩只野雞,我去收拾下,等下吃烤雞。”
奶媽說完正要轉身,紫衣想跟奶媽多待一會兒,趕緊拉住了她的手說:“不急,奶媽,喝兩杯水坐一會吧。”
奶媽一聽,覺得紫衣應該有話要說,便說:“好啊,走,我們喝兩杯水。我剛好口渴了。”說著就牽起紫衣的左手走到桌邊。紫衣在阿志對面坐下,奶媽在兩人中間的凳子落座。
阿志趕緊給奶媽倒了一杯水,她拿起來一口喝完。阿志又倒了一杯,她又一口喝完。阿志再倒了一杯,奶媽這回沒有拿起杯子,而是爽朗地笑了,說道:“謝謝,小伙子怎么稱呼啊?”
阿志連忙說:“阿姨好,叫我阿志就好了。我不是你們這邊的。”奶媽笑著點了點頭:“我知道,剛才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人類。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人類呢。”
兩只小松鼠聞言,伸長脖子盯著阿志左右端詳,而后說起了悄悄話。
阿志說:“這也是我第一次到你們這邊,你家真漂亮。”奶媽高興地說:“謝謝哈,小伙子很會說話。”說完便轉頭去看紫衣,卻見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的茶杯。于是試探著問道:“怎么了,公主,看你心情不怎么好?”
紫衣正在尋思如何跟奶媽開口說出王國的變故。見奶媽如此問,她沒有抬起頭,說道:“奶媽,他救了我。”奶媽大吃一驚,紫衣的這個回答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剛才還以為紫衣和阿志在私奔呢。所以紫衣的話讓她一時不知怎么接話。
紫衣理解奶媽的反應。她們住在如此偏遠之地,剛才又問及國王和王后,顯然還不知王國已生變故。于是,紫衣簡要地講述了這幾日的遭遇:父母在議事廳被害,忠誠的法師帶她逃離,途中遭惡賊追擊,法師們惡戰一場,部分叛變,其余法師趁機開啟人類通道,她逃到阿志家,早上又遇惡賊爪牙,阿志舅公贈神丹和劍鞘,兩人來到山谷。
紫衣講述時,奶媽聽得心驚膽戰,坐立不安,拳頭捏得劈啪作響。兩只小松鼠緊緊拉住手,靠在一起,既害怕又生氣。待紫衣講完,奶媽騰地站起,怒目圓睜:“這惡賊,定要將他千刀萬剮!”
紫衣見奶媽如此憤怒,心中感動,連忙握住奶媽的手,輕聲說:“奶媽,坐。”奶媽重又坐下,卻仍坐立難安,屁股挪來挪去。不一會兒,她抓住紫衣的手腕:“這消息太震驚了,我難以接受。”說著,拿起水杯一飲而盡,然后定定地看向窗戶,好一會兒才平靜些,自言自語:“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說完,她突然站起,對阿志深深鞠躬:“小伙子,謝謝你。”阿志手足無措,連忙站起擺手:“阿姨客氣了,請坐。”兩人便又坐下。
奶媽轉向紫衣,見她正看窗外,便輕喚一聲:“公主。”紫衣回頭,苦澀一笑。奶媽一把握住她搭在桌上的手,語氣堅定:“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紫衣聞言又是一陣感動,奶媽說“我們”,意味著她愿與紫衣一同報仇。但紫衣連忙說:“謝謝奶媽,但你不要卷入其中。”奶媽斬釘截鐵地說:“你叫我奶媽,便是我的孩子。”紫衣看了一眼織布機前的兩只小松鼠,它們正緊張地看向這邊,便說:“奶媽,這事你真的不要卷進來,這是生死攸關的事。弟弟妹妹還小,你們在這里生活得很好,千萬不要卷入其中。”奶媽聞言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這道理我懂,而且它們也會長大的。”
“是啊,”織布機平臺上,男松鼠接口道,“等我們長大些,幫你打壞人。”女松鼠毅然點頭:“對。”接著輕聲問,“我們用什么武器呢?”男松鼠沉吟片刻:“大刀。”說著做了個掄起大刀劈砍的姿勢。女松鼠搖頭:“不不不,我們長大些后還是孩子,大刀太大了。”“那用什么?”男松鼠問。女松鼠轉動大眼睛,四處看了看,目光落在織布機上,立刻高興地拍手:“有了,我們用梭子。”說著揮動小手,好像手中拿著梭子接連打出似的,嘴里說,“咻咻咻,咻咻咻。”男松鼠恍然大悟:“啊—對對對。”也做出打飛梭的手勢,“咻咻咻。”
看到它們純真的模樣,紫衣和阿志卻都笑不出來。奶媽誤以為他們有些不悅,忙開口道:“好了,嚴肅點。”兩只小松鼠立刻一臉嚴肅,筆直站立。紫衣見狀,微微一笑,安慰它們說:“謝謝,你們太好了。”兩只小松鼠剛才受了媽媽的責備,不敢放肆,只點了下頭。紫衣心中更覺愧疚,猛然想到,或許自己不該來奶媽家。萬一抓捕隊找到這里,豈不是害了奶媽一家人?
想到這里,紫衣便說:“奶媽,謝謝你,今天看到你和弟弟妹妹,我真的很高興。但我們得走了。”奶媽連忙緊緊抓住紫衣的手腕,問:“怎么就走了啊?”紫衣說:“我不能連累你,奶媽。你們一家四口在這里平平安安地生活,不要因為我陷入危險。”奶媽說:“你看你,口口聲聲叫我奶媽,又見它們為弟弟妹妹,卻又不把我們當一家人。”紫衣忙說:“不是這個意思,奶媽……”奶媽打斷她的話,繼續說:“何況這里地處東南海角,離都城兩千多里,惡賊一時半會兒找不著這里,你不用擔心。而且,你剛才有一句話說錯了,我們現在不是一家四口,而是三口了。”紫衣大吃一驚,問:“怎么了,奶媽?”奶媽嘆了一口氣,說:“它們的父親,上個月去世了。”
據說,四年前,奶媽在離開紫衣家后,踏上了歸途,回到了位于都城南邊五十里外的故鄉。不久,命運讓她與兒時的玩伴重逢。這位玩伴,曾在繁華的都城中學習法力數年,卻最終厭倦了那種失去過程樂趣的生活。他毅然決定廢除自己的法力,只保留人形,回到了故鄉,過上了悠然自得的日子。然而,他心中始終懷揣著對遠方的向往,只是一個人的旅行顯得太過孤單。奶媽被他的新奇想法和忠厚性格所吸引,再加上他熱愛栽花種草,兩人很快便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的生活充滿了浪漫與冒險。他們背起行囊,徒步游歷了整個王國。從南邊的海岸線,到西北的雪山,再回到東南的峽谷,每一步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去年冬天,他們來到了這個位于東南海邊的峽谷,并被這里的美景深深吸引。奶媽運用法力,將遠在家鄉的祖爺爺接到了這里,一家人在這個美麗的地方定居下來。不久,他們迎來了兩個可愛的寶寶,孩子的父親每天都沉浸在與孩子玩耍的幸福中。
然而,命運卻在此刻對他們開了一個玩笑。上個月的一天下午,孩子的父親在山里采摘野果時,不慎從懸崖上墜落,當場離世。他原本是想為孩子們抓回兩只雛鷹作為玩伴,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意外。那個懸崖的半山腰上,有一個鷹巢,里面正待著兩只雛鷹。
當奶媽提及這段徒步旅行的美好時光時,臉上總是洋溢著幸福的笑容。而兩只小松鼠則托著下巴,聽得如癡如醉。當說到丈夫的離世時,奶媽的笑容瞬間消失,神情變得憂傷。小松鼠們也被感染,抽動著鼻子,揉著眼睛。
“唉,”奶媽嘆了一口氣,“如果他沒有去抓雛鷹,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了。”
阿志聽完這段故事后,感嘆世事無常。他認為如果奶媽的丈夫沒有自廢法力,或許就能避免這場災難。而紫衣則更多地關注到奶媽的孤獨與無助。但想到她還有兩個寶寶需要照顧,紫衣決定不讓奶媽卷入自己的麻煩中。于是,她開口安慰道:“奶媽,不好意思,又讓你想起了這些傷心事。”奶媽苦澀地笑了笑:“沒事,都過去了,生活總要繼續。”
紫衣點了點頭,正想說些什么時,卻被奶媽緊緊握住了手。奶媽似乎看穿了紫衣的心思,問道:“你還想走嗎?”紫衣無奈地點了點頭:“我真的得走了,奶媽。你不知道那些惡賊有多可怕。”
奶媽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他們可怕,你才更不能急著走。至少在這里住兩三天吧。”紫衣一臉驚恐地搖了搖頭:“萬萬不可,奶媽。”這時,兩只小松鼠跳了過來,一男一女分別跳到了紫衣的大腿上,扯著她的衣角懇求道:“姐姐,就住兩三天嘛。”
紫衣有些招架不住,轉頭看向阿志求救。阿志雖然也想留下,但他知道紫衣的話有道理,也不想讓小松鼠們失去快樂的日子。于是他說:“奶媽,我們真的得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然而,奶媽卻堅決地搖了搖頭:“我懂你們的擔心,但惡賊們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找來。而且現在正是晚飯時間,不如留下來吃頓飯再走?如果你們能說服我,我就不再挽留你們。”說完,她看了看紫衣和阿志,見阿志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著紫衣,而紫衣則在思索著什么。于是她又補充道:“你們離開后風餐露宿的,不如在這里吃一頓熱乎的飯再走。”說完,她熱切地看著紫衣。
紫衣的頭腦飛速運轉著,突然她想到了阿志。原本她打算明天送阿志回去,但現在她有了新的想法。何不讓奶媽送阿志回去呢?這樣她就能毫無顧慮地踏上修煉之路了。想到這里,她仿佛卸下了一塊大石頭般輕松了許多。于是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好的,奶媽。”兩只小松鼠高興地跳了起來拍手歡呼。
然而,奶媽卻依然放心不下。她生怕紫衣會趁她不備偷偷溜走。于是她拉起坐在凳子上的紫衣,按著她的肩膀走向通道,并讓她拎起地上的兩只野雞。接著,她又撿起箭弓和背上的箭筒一起掛在墻上的鬧鐘旁。然后她繼續按著紫衣的肩膀走向廚房。紫衣笑道:“奶媽,你是怕我偷跑嗎?”奶媽笑著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紫衣打趣道:“你這樣好像在押犯人一樣。”小松鼠和阿志都被逗笑了。奶媽也笑了:“你可是我們的寶貝犯人哦。”紫衣笑著推開了廚房的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