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外,平民們赤膊上陣,腰間圍著臟污的布條,正汗流浹背地劈砍木頭、雕琢造型。士兵們則全副武裝,手持長鞭,四處巡查,不時揮起皮鞭,抽打在地面上,發出劈啪作響的聲音。
突然間,道路上出現了一個圓形的黑色空間洞,兩只高大的白狼一前一后緩步走出,背上分別馱著紫衣和阿志。緊隨其后的是一位臉上布滿溝壑般疤痕的老者,他正是松真法師。
平民們見狀,紛紛丟下手中的鋸子、刨子等工具,驚喜交加地飛奔而來,一邊狂奔一邊高呼:“公主——”“公主回來了!”“我們有救了!”
士兵們中,有的面露喜色,有的呆立原地不知所措,還有的揮舞著皮鞭,啪啪作響,企圖阻止奔跑的平民,吼道:“快干活,想死嗎?快干活!”然而,當紫衣那堅定的目光射來,他們頓時張口結舌,手腳發軟,鞭子無力地垂落在地。
平民們不為所動,徑直跑到路上,跟隨白狼浩浩蕩蕩地前進。
前方,一些低矮的草屋映入眼簾。紫衣記得,不久前這里還是一條寬敞的街道,兩旁是鱗次櫛比的樓房,一樓是各式各樣的店鋪:餐館、茶館、服飾店、首飾店等應有盡有。二樓有的住人,有的與一樓打通也作為店鋪。街道鋪設著整齊的石塊,干凈整潔,路邊還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盆栽。如今,卻變成了土路,臟亂不堪,惡臭撲鼻。
然而,遠處卻矗立著一棟宏偉的宮殿。四周烏鴉起飛,呱呱叫個不停,有的飛向宮殿,有的飛往他處。
那座宮殿已經竣工。門樓高達六米,用溪里的鵝卵石堆砌而成,上面還裝有暗紅色的木制欄桿。門樓后方,一座宮殿巍然屹立,紅瓦飛檐,屋頂的中軸上面,聳立著一只高大壯碩的松鼠雕像,仿佛要以此彰顯那惡賊的威嚴。
這是松鼠王國史上第一座宮殿。紫衣家以前的房子只是一棟三層小樓,配有一個三畝大的花園。她父親的辦公室就在旁邊一棟普通的兩層樓里。那棟樓每層面積約五百平方米,一樓作為活動場所和議事大廳,二樓則分隔成二十個辦公室。她父親僅使用其中一個辦公室而已。
沒想到,一切都已翻天覆地。
紫衣搖了搖頭,走進草屋間的主路。只見兩旁,每隔五米便立著一根十字木架,木架上或綁著人,或綁著高大的松鼠。他們雙手被舉起綁在橫向木頭上,兩腳并攏綁在豎立的木頭上。有的已被曬成肉干,有的剛死一兩天,有的則奄奄一息,有氣無力地呢喃著:“水,水……”
紫衣心如刀絞,神色痛苦,毅然命令道:“快把他們救下來!”
立即有人響應:“救人——”
人們隨即動手解開木架上的繩子,有人喊道:“去倒些水來!”
一個平民從左邊的巷子里飛奔而來,他濃眉大眼,正是地洞里的平民松大壯。
“公主,松真法師,你們終于來了。”松大壯激動地說道。
紫衣關切地問:“讓你們久等了,大家還好嗎?”
松大壯答:“很好很好,就是盼著公主回來救我們。”
紫衣皺眉道:“以前的街道、樓房、店鋪,怎么都沒了?”
松大壯嘆道:“公主,那惡賊把一切都毀了,說平民們不需要那些。唉,現在大家就像他的牛羊豬狗一樣,任他宰割。”
左右兩邊的茅草屋間,小巷子里不斷跑出平民,像無數山間的溪流,匯聚到主路這條大河中。
紫衣舉起手,拔出綠泉寶劍,頓時藍光閃爍。她高聲說道:“各位,惡賊毀掉了我們的生活,我們要殺了他,拿回我們美好的生活!”
平民們揮拳高喊:“拿回美好的生活!拿回美好的生活!”
不一會兒,隊伍來到宮殿前的空地。突然,一陣雜亂的喧嘩聲響起,只見空地左右兩邊沖出許多手拿棍棒的平民,后面跟著數不清的士兵,個個全副武裝,左手拿盾牌,右手拿劍。
最前面的士兵吆喝指揮,讓平民們在距離兩頭白狼十米開外列成三排。然后,士兵們在平民后面列成五排,嚴陣以待。
這時,宮殿的兩扇紅色木門向內打開,涌出三隊長長的士兵。他們到了門外便列成五排,前兩排手舉長矛,后三排手拿箭弓,背上箭筒裝滿羽箭,氣勢洶洶。
八個身穿灰白色長袍的法師,飄飄然從門洞里飄了出來,排成一排,凌空站在門洞上方的石墻前面。他們臉色凜然,直視前方,仿佛在等待著一場惡戰。
這時,空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公主,我來了!”
只見奶媽一手牽一個孩子,飛躍過茅草屋,落在紫衣的左邊。剛松開手,兩個孩子便向前奔去,手中各拿一枚梭子。奶媽一個箭步上前,抓起他們的衣領拎了回來。
“急什么急!”奶媽訓道。
兩個孩子吐了吐舌頭,抬頭看看紫衣和阿志,然后笑著眨了眨左眼。紫衣和阿志也忍不住跟著眨了眨左眼,兩個孩子樂開了花,對視一眼后嘻嘻地笑了一會兒。
紫衣突然想到一件事,問道:“奶媽,你沒回東海邊的山谷嗎?”
奶媽有點尷尬地說:“回去了,不過第二天又改變主意了。”
紫衣嘆了一口氣,說:“還好你們都平安無恙。”
奶媽道謝后,解釋道:“回去山谷后,我越想越不對勁。不知道你什么時候練功完成,萬一不能幫你,唉,雖然我能力也不高,但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我得盡一份力量啊。”
紫衣大為感動,說:“謝謝奶媽,有你在,我更有信心了。”
這時,城樓上傳來三下鼓聲:“咚,咚,咚。”只見兩個士兵抬來一張桌子,放在欄桿后。隨后,四個士兵抬來一張巨大的紅色沙發,置于桌子后方。接著,五個穿長裙的少女端來烤雞、葡萄、松子、煎魚和葡萄酒,整齊地擺放在桌上,看上去香氣四溢。
少女們離開后,三個人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中間那人胖得如養了一年的肥豬,走兩步似乎都要喘上一分鐘,他便是那惡賊。惡賊左邊走著的是他的三弟,人稱老三,是個體型正常的中年男子,卻一臉愁苦,仿佛天塌下來般壓得他喘不過氣。另一個便是老二,身高至少兩米四,體重卻不到一百五十斤,尖嘴猴腮,灰頭土臉,活像一只變異的竹節蟲。
惡賊鄙夷地笑了一聲,掃視了一下下方,然后癱倒在紅色沙發上,側身躺著,露出一肚子贅肉。紫衣低聲嫌惡地說:“這惡賊,胖了不少。”松大壯接話道:“整天吃喝玩樂。不過,公主別輕敵,據說他每天按時修煉,功力非但沒減,反而更強了。”紫衣點頭表示明白,眼神中閃過一絲堅定。
沙發上,惡賊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丫頭,我還挺欣賞你的。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嘴巴倒挺厲害,藏得也深。前幾天有個死老太婆跟我家老四同歸于盡,我還以為之前的人都是她殺的,現在看來,背后是你這個死丫頭搗鬼。”
阿志聞言一驚,他知道婆婆已犧牲,但沒想到是這種方式。他無法想象當時的情景,但知道那場面必定壯烈。松真法師心中酸楚,默念:老姐,不愧是我的老姐,你為了王國犧牲了自己。
紫衣腦袋向后仰了一下,心里既難過又覺得奶奶拉了惡賊的四弟陪葬,不算白死。雖非她所愿,但她知道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結局。更重要的是,奶奶的精神如烈火般在她心中燃燒,激勵著她前行。
紫衣怒道:“什么背后人前?你這個惡賊,人人得而誅之!”惡賊鼓掌笑道:“哎呀,怎么用詞這么大呢?別嚇我啊。我們平心靜氣聊一聊,溝通溝通。你說,你干嘛要這樣折騰呢?蠱惑人心,害死了多少人。害死那個死老太婆也就罷了,還害死了我家老四,他還沒結婚生子呢。你說,你這樣于心何忍?”
紫衣怒斥:“這些都是你害死的,你是罪魁禍首。”惡賊搖了搖頭:“別激動,我們說點別的。人類的領地,是大家夢寐以求卻一輩子也去不了的地方。你好不容易去了,怎么又回來了呢?”
紫衣冷哼一聲,道:“你殺了我父母,竟還能說出這種話,我真佩服你。”惡賊笑道:“那你還要我怎么樣呢?我殺了父母,那你也殺我父母吧。不過他們老早就死了,就當作是你殺的吧,這樣我們就扯平了。”
紫衣怒道:“你還有良心嗎?”說完又覺失言,便道:“我看你連心都沒有。”惡賊笑道:“沒有心,我還能躺在這兒跟你說話嗎?你真是有點傻啊。你看,鼓浪嶼那樣的好地方……”
說到這里,惡賊似乎想到了什么,伸腿踢了沙發邊的老二一腳。老二慌忙道歉:“對不起,老大,等下我將功贖罪。那時候我真沒想到會出岔子,那些小子太沒用了。”聲音尖細如砍刀劃過竹筒,讓人聽了直起雞皮疙瘩。
惡賊沒理會他,轉而看著紫衣說:“當初,我派他帶隊去鼓浪嶼找你,這混蛋竟被迷人的景色、熱鬧的街巷迷了心竅,逛了一整天,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凈。”說著,他狠狠地踹了老二一腳,轉向紫衣,“你說,那么好的地方,你干嘛要回來?在那邊成家立業不好嗎?咱們各過各的,互不干涉,不好嗎?”
松真法師拳頭緊握,關節發出咯咯的響聲,低聲咒罵:“這混賬東西,胡說八道,真該下十八層地獄。”
紫衣淡然一笑:“把他當小丑看就好了。”
松真法師附和道:“沒錯,就是個丑角。”
這時,惡賊突然坐直身子,伸長脖子瞅著紫衣身后,“咦,那丫頭后面的那個丑八怪是誰?怎么長得這么寒磣?”
老二趕忙回應:“好像是松真那個老家伙?”
惡賊厲聲喝道:“到底是還是不是?別給我模棱兩可的!”老二怯懦地說:“應該是吧,老大。”惡賊追問道:“應該是?給我確定點!”老二支支吾吾:“額……”
惡賊轉向老三,老三慢條斯理地說:“老大,我不清楚。”惡賊惡狠狠地盯著松真法師:“你到底是誰?”
松真法師挺身而出:“我就是松真。”
老二一臉疑惑:“他怎么沒死?”
惡賊怒吼:“你問我我問誰?當時不是已經死了嗎?怎么野狗都沒把他啃了?”
老二結結巴巴地說:“這,這……”
老三再次表示不知情。惡賊瞪大了眼睛:“他媽的,什么事都要我親自過問,沒一件省心的。你們都是吃干飯的嗎?”說完,他又盯住松真法師,“你他媽的竟然還沒死。”
松真法師冷笑一聲:“你還沒死呢,我怎么好意思先走?”
惡賊咬牙切齒:“好,你行,我最恨的就是你。當初要不是你鼓動那些法師,打開人類通道,這丫頭早就去見她爹媽了。”
松真法師反駁道:“哼,你說話真難聽,還人模人樣的。什么鼓動,什么傻法師,你嘴里吐出來的都是糞。”
惡賊一拍桌子,酒杯跳了起來,他迅速抓住放回桌上,然后陰笑一聲,輕聲說:“口才不錯,可惜了。我明白了,你當初是裝死,對不對?”
松真法師:“你現在倒是聰明了。”
惡賊怒罵:“你媽的,當初就該一掌把你拍死。你這么丑,怎么還不去死?”
松真法師哈哈大笑:“你這么胖,怎么還不去死?要說丑,老子比你帥多了。哦不,我才不想當你們的老子,有你們這種龜兒子,我寧可沒有。”
老二和老三惡狠狠地瞪著松真,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
惡賊卻大笑起來:“好好好,你厲害,我記住了。”他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后看著紫衣,“丫頭,你回鼓浪嶼去吧,你鼓動這么多人來,到底想干什么?”
紫衣鄙夷地哼了一聲:“惡賊,他們是來親眼看我如何收拾你這頭肥豬的。”
惡賊摸了摸肚子上的贅肉,贅肉一抖一抖的,他笑瞇瞇地說:“是嘛?哎呦喂,我好害怕啊。你難道忘了曾經嚇得屁滾尿流逃命的樣子了嗎?”
紫衣哼了一聲:“怕死?我今天既然來了,還會怕死嗎?惡賊,我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墊背,還王國一個太平!”
惡賊臉色一沉,厲聲道:“哼,口氣不小。來人啊,給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