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雙生之淵
- 燼痕圣契
- 冉黃滄海
- 3214字
- 2025-05-04 16:36:29
塔頂?shù)鸟讽斣谡鸲@的撕裂聲中崩開一道鋸齒狀的裂口,血月的光輝如粘稠的蜜漿般傾瀉而下,將整個空間浸染在令人窒息的暗紅色調(diào)中。赫爾塔爾的水晶雕像在這詭異的光線下呈現(xiàn)出分裂的狀態(tài)——左側(cè)保持著騎士堅毅的面部輪廓,右側(cè)卻扭曲成黑薔薇首領(lǐng)那標志性的陰鷙面容。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在同一個頭顱上相互撕扯,雕像的嘴角時而揚起堅毅的弧度,時而露出殘忍的冷笑。
萊昂的煉金短劍在劍鞘中劇烈震顫,劍柄鑲嵌的星隕礦碎片與雕像胸口的凹槽產(chǎn)生強烈共鳴,發(fā)出類似指甲刮擦黑板的刺耳聲響。他不得不按住劍柄,卻感受到礦石散發(fā)出的灼熱溫度透過皮革手套灼燒著他的掌心。艾麗莎的白發(fā)在血色月光下泛著不自然的銀紅色光澤,她下意識地按住腰間最后一瓶藥劑,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這不是單純的雕像......“她的聲音像是被某種力量扼住咽喉,“而是某種活體囚籠。“
隨著一陣機關(guān)轉(zhuǎn)動的沉悶轟鳴,雕像腳下的黑曜石地板突然下陷,露出一個螺旋向下的階梯通道。腐敗的氣息立即從黑暗中噴涌而出,那氣味令人作嘔——像是陳年的血漬混合著枯萎玫瑰的甜膩,又夾雜著某種生物組織腐敗的腥臭。階梯兩側(cè)的墻壁上密密麻麻地鑲嵌著數(shù)百個水晶匣,每個透明容器中都封存著一只完整的眼球:精靈的銀瞳、獸人的琥珀色豎瞳、人類的褐色瞳孔,甚至還有不屬于任何已知種族的異色眼球。
所有眼球在同一時刻轉(zhuǎn)向萊昂,瞳孔收縮聚焦。
階梯仿佛沒有盡頭。
當萊昂的靴底終于觸碰到平坦的地面時,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巨大的圓形大廳呈現(xiàn)在眼前,其規(guī)模遠超塔身應(yīng)有的容量。大廳中央懸浮著一顆足有成年人體積的水晶心臟,半透明的外殼下可見幽藍色的能量如血液般脈動,將整個空間染成深海般的暗色調(diào)。每一次脈動都伴隨著能量的漣漪擴散,在墻壁上投射出變幻莫測的光影。
十二具水晶棺呈環(huán)形排列在心臟周圍,每具棺槨中都禁錮著一個身著黑薔薇長袍的身影。當萊昂的目光掃過第三具棺槨時,他的呼吸瞬間凝固——那是萊昂納德。他的父親安靜地躺在水晶棺中,雙手交疊在胸前,面容安詳?shù)萌缤了?
“父親......“萊昂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觸碰水晶表面,棺中的萊昂納德突然睜開雙眼。那雙眼睛里沒有瞳孔,只有旋轉(zhuǎn)的星云圖景,宛如將整個銀河系濃縮在了眼球之中。
艾麗莎手中的藥劑瓶墜地碎裂。腐蝕性的綠色霧氣騰空而起,卻在接觸水晶棺的瞬間凝結(jié)成細小的冰晶顆粒,簌簌落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棺槨中的萊昂納德緩緩抬起右手,掌心精準地貼在萊昂觸碰的對應(yīng)位置,動作完全同步。
“鏡像囚徒。“赫爾塔爾的聲音突然從四面八方傳來,回聲在大廳中反復(fù)疊加,“我們每個人......都只是容器。“
地面毫無預(yù)兆地塌陷。萊昂墜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是十二具棺槨同時迸發(fā)出的刺目強光,那光芒中隱約可見無數(shù)扭曲的人形輪廓。
黑暗中有千萬個聲音在低語,層層疊疊如同潮水。
當萊昂的視線重新聚焦時,他站在熙爾德家族祖宅的書房里。窗外電閃雷鳴,暴雨拍打著彩繪玻璃窗,將室內(nèi)的燭火映照得搖曳不定。年幼的他蜷縮在橡木書柜的陰影里,看著成年的父親萊昂納德與祖父激烈爭執(zhí)。
“星隕礦從來就不是什么禮物,而是最惡毒的詛咒!“祖父的咆哮震得水晶吊燈劇烈搖晃,那些棱鏡折射出的光斑在墻壁上瘋狂舞動,“那些星辰深處的存在從未真正沉睡!它們一直在等待容器!“
萊昂納德憤怒地摔碎了一只煉金燒瓶,紫色煙霧中浮現(xiàn)出星輝水晶的全息影像。“那就制造更強大的容器,“他的聲音冷靜得可怕,“用活體血脈來承載。“
場景突然扭曲切換。
赫爾塔爾被厚重的鐵鏈鎖在黑色大理石祭壇上,黑薔薇的荊棘如同活物般刺入他的四肢。萊昂納德站在祭壇邊緣,手中的星輝水晶正在融化成液態(tài),一滴一滴落在赫爾塔爾綻開的傷口上。每一滴液體接觸血肉都會引發(fā)劇烈的抽搐,赫爾塔爾的獸瞳中流出的不是淚水,而是細小的星芒。
“記住你的使命。“萊昂納德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產(chǎn)生了詭異的延遲效應(yīng),“當雙月重合之夜......“
一只冰涼的手突然搭上萊昂的肩膀。
他轉(zhuǎn)身,對上一張與自己完全相同的臉。
鏡像萊昂的胸口鑲嵌著一塊星輝水晶,裂紋中不斷滲出黑薔薇的深色汁液。他沉默地遞來一把煉金匕首,刀柄上刻著熙爾德家族的雙蛇家徽,刀刃卻是由純度極高的星隕礦鍛造而成,在黑暗中泛著不祥的紫光。
“殺死我,繼承封印。“鏡像的聲音帶著星界特有的回響效果,每個音節(jié)都產(chǎn)生輕微的時間延遲,“或者與我融合......成為新的囚籠。“
整個記憶空間開始崩塌。現(xiàn)實中的水晶心臟表面出現(xiàn)蛛網(wǎng)般的裂痕,里面?zhèn)鞒瞿撤N巨型生物強有力的心跳聲,每一下震動都讓大廳的立柱崩裂出新的裂縫。艾麗莎的呼喊完全被碎石墜落的轟鳴淹沒,赫爾塔爾的雕像突然活動起來,水晶手臂以違背物理規(guī)律的長度延伸,將萊昂猛地推向鏡像。
在兩者相觸的瞬間,萊昂的腦海中炸開最后的真相——
星隕礦中囚禁的根本不是什么能源,而是遠古時代被眾神封印的星神本體。黑薔薇修會歷代首領(lǐng)都只是失敗的容器,他們的意識被星神逐漸腐蝕,變成了培育新容器的溫床。而萊昂......作為熙爾德血脈與星輝水晶共鳴度最高的后裔,是第一個完美的候選者。
當匕首刺入鏡像胸口的剎那,整個空間突然凝固。
萊昂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面橫貫天地的巨大鏡子前,鏡中的倒影對他露出詭異的微笑。倒影的左手握著璀璨的星輝水晶,右手捧著盛放的黑薔薇,而真正的萊昂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空空如也。
鏡面突然產(chǎn)生水波般的漣漪,倒影的嘴唇開合,說出無聲的話語:
“你確定......現(xiàn)在握著匕首的是誰?“萊昂的指尖觸碰鏡面,漣漪從接觸點擴散,倒影的笑容逐漸扭曲。鏡中的“他“舉起星輝水晶,光芒穿透現(xiàn)實與虛幻的界限,在萊昂的視網(wǎng)膜上灼燒出藍紫色的殘影。
“你分得清嗎?“倒影的聲音直接在萊昂腦海中響起,“哪邊才是囚籠?“
現(xiàn)實中的水晶心臟爆裂聲突然變得遙遠,取而代之的是鏡中世界逐漸清晰的景象——艾麗莎被困在水晶棱柱中,白發(fā)如蛛網(wǎng)般蔓延至整個空間;赫爾塔爾的雕像被黑薔薇藤蔓纏繞,面部裂開蛛網(wǎng)狀的紋路。而鏡外的萊昂,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那把煉金匕首,刀尖正抵著自己的咽喉。
鏡面突然吞噬了萊昂。
他墜入記憶的斷層,站在黑薔薇修會地下圣堂的陰影里。三十年前的萊昂納德正將星隕礦碎片植入一名囚徒的胸口——那人赫然是年輕的赫爾塔爾,當時的他還未覺醒混血血脈,眼中充滿恐懼。
“容器需要承受者的意志。“萊昂納德的聲音冰冷,“痛苦會鍛造出完美的牢籠。“
場景切換至星界夾縫。真正的萊昂納德被困在水晶棺中,而站在棺外的“萊昂納德“摘下偽裝,露出與鏡中倒影相同的臉——星神化身的第一個成功容器。
萊昂在記憶洪流中掙扎上岸,重新站在破碎的鏡廳。倒影已經(jīng)跨過鏡面,星輝水晶在他手中化作長劍,黑薔薇在肩頭綻放。
“你只是殘次品。“倒影的劍鋒指向萊昂,“我才是星神選中的完美容器。“
煉金匕首與星輝長劍相撞,火花迸濺出奇異的圖景——星隕礦的紫光與星輝水晶的藍焰交織,在空中勾勒出古老的封印陣。每一次交鋒都引發(fā)記憶片段的閃回:赫爾塔爾在實驗室嘶吼、艾麗莎的頭發(fā)被星界能量染白、萊昂納德在棺槨中敲打水晶壁......
艾麗莎的聲音突然穿透戰(zhàn)場:“萊昂!他共享你的記憶!“
萊昂突然調(diào)轉(zhuǎn)匕首,刺向自己的左眼。
倒影發(fā)出尖嘯——因為這一動作來自萊昂七歲時的噩夢,是連他自己都遺忘的記憶盲區(qū)。星輝長劍出現(xiàn)剎那的停滯,萊昂趁機突進,將匕首刺入倒影胸口的星輝水晶。
鏡面世界開始崩塌。倒影的面容碎裂,露出下方星神本體的虛影——那是由萬千星辰組成的巨大面孔,每顆星辰都是一只眼睛。
“你以為這就結(jié)束了?“星神的聲音讓時空震顫,“看看你的手。“
萊昂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指尖正在晶化。
鏡廳徹底粉碎,萊昂墜回現(xiàn)實大廳。
艾麗莎從水晶棱柱中掙脫,她的白發(fā)已經(jīng)蔓延至腰際,發(fā)梢凝結(jié)著星輝。赫爾塔爾的雕像只剩半邊殘軀,黑薔薇藤蔓在斷面處蠕動。
而萊昂的左手完全變成了星隕礦結(jié)晶,紫光在血管狀的紋路中脈動。
遠處的黑薔薇高塔傳來鐘聲,十二下轟鳴后,天幕裂開巨大的縫隙。星神的實體正從裂縫中降臨,祂的形態(tài)讓現(xiàn)實法則扭曲——同時是老人、孩童、野獸與星辰的聚合體。
艾麗莎抓住萊昂結(jié)晶化的手:“還有一個方法......“
她的后半句話被鐘聲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