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山腳的雜役區終年籠罩在晨霧中，十二間茅草屋沿著山勢歪歪扭扭地排開，像一串被隨手丟棄的舊鞋。最東頭那間屋頂漏風的屋子里，陳長生四仰八叉地躺在硬板床上，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望著茅草縫隙間漏下的光斑發呆。

“這破床硌得老子腰疼...“他嘟囔著翻了個身，壓得床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三年前被檢測出偽靈根時，他還能分到靠中間的新屋子，如今連續兩年考核墊底，住處也一路滑向雜役區的邊緣——再往外半丈就是堆糞桶的臭水溝。

“長生！你還睡！“木門突然被踹得震天響，王大力的破鑼嗓子穿透門板，“今天可是三年一度的晉升考核，去晚了小心劉扒皮把你腿打斷！“

陳長生慢悠悠地吐出草莖，打了個綿長的哈欠：“急什么，反正都是墊底。“他伸出食指在床板縫里摳了摳，捻出半塊發霉的桂花糕殘渣，隨手彈向墻角。一只肥碩的灰老鼠竄出來叼住，綠豆眼沖他眨了眨，算是老相識的問候。

銅鏡里映出張清秀卻懶散的臉，眼下掛著萬年不變的黑眼圈。他抓起灰布雜役服抖了抖，幾只潮蟲從衣領里簌簌落下。腰帶系得松松垮垮，后擺還沾著昨天在后山曬太陽時蹭到的松脂，活像條風干的咸魚。

山門廣場上早已人聲鼎沸。三百雜役按修為高低排成方陣，最前排的弟子個個挺胸抬頭，眼中燃燒著野心。有個麻臉少年正在表演空手劈青磚，碎磚渣濺到陳長生腳邊。

“讓讓。“他踢開磚塊，磨蹭到隊伍最末尾，趁人不備又往漢白玉柱子上一靠。冰涼的石柱貼著脊背，舒服得他直瞇眼。晨風送來膳堂蒸靈米的香氣，他肚子適時地“咕嚕“一聲。

“肅靜！“

一道劍光劈開云層，執法長老鐵心踏著七尺青鋒劍凌空而至，灰白胡須無風自動。他袖袍一揮，十丈高的測靈碑轟然落地，震得地面龜裂出蛛網狀的紋路。幾個站得近的雜役被氣浪掀翻，滾地葫蘆般摔作一團。

“老規矩，測靈根，驗修為。“鐵心冷眼掃過人群，目光在陳長生身上多停留了三息，“后十名逐出山門。“

隊伍頓時騷動起來。陳長生數了數前面的人頭，暗自松了口氣——按往年經驗，他應該能卡在倒數第十一的位置。去年被警告時他特意研究過淘汰規則，甚至還用樹枝在泥地上列過算式。

“陳長生！“

一聲厲喝嚇得他差點咬到舌頭。鐵心不知何時站在了他面前，鷹目如電，身上散發的威壓讓周圍弟子齊刷刷后退三步：“你去年跪在戒律堂前發誓要努力修煉，結果今年還是練氣一層？“

全場哄笑。前排的李鐵柱笑得尤其夸張，露出缺了顆門牙的豁口。陳長生撓撓頭，手指不小心勾散了本就松垮的發髻：“長老明鑒，弟子確實努力了...“

“努力睡覺吧？“李鐵柱扭頭譏諷，黃板牙上沾著菜葉，“聽說你昨天在后山曬太陽睡午覺，被巡山弟子抓個正著！留影玉簡還在膳堂傳閱呢！“

幾個女弟子掩嘴輕笑。陳長生依稀記得其中穿杏黃衫的那個，上月還偷偷給他塞過肉包子。現在姑娘眼里滿是鄙夷，果然包子恩情比紙還薄。

鐵心臉色鐵青，枯瘦的手掌已經按在劍柄上。這時天際突然傳來清越鐘聲，三十六響玉磬聲里，七彩祥云托著掌門與各峰首座緩緩降臨。最引人注目的是藥王峰首座玉衡子，他座下青鸞鳥的尾羽掃過陳長生頭頂，掉下一根泛著磷光的羽毛。

“開始吧。“掌門玄霄子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每個人耳膜發脹。他雪白的長眉垂到胸前，眉心一點朱砂痣艷得刺目。

測靈碑接連亮起光芒。當麻臉少年手掌按上去時，碑文爆發出耀眼的青光：“李鐵柱，十八歲，木火雙靈根，練氣六層！“觀禮臺上幾位首座微微頷首，藥王峰的女弟子們更是發出小小的歡呼。

輪到陳長生時，他慢吞吞地把手掌貼在冰涼的石面上。碑文只微弱地閃了閃，顯示出“練氣一層“四個黯淡小字，后面還跟著個嘲諷般的下箭頭。觀禮臺上傳來幾聲嗤笑，隱約聽見“廢靈根““糟蹋糧食“之類的議論。

“雜役陳長生，十七歲，偽靈根，連續三年修為無寸進。“鐵心沉聲宣布，戒律尺在掌心拍得啪啪響，“按門規——“

【叮！檢測到宿主符合咸魚標準，咸魚證道系統激活中...】

陳長生眼前突然蹦出個半透明光幕，淡金色邊框還在不停閃爍。最上方滾動播放著一行七彩琉璃字：【本系統宗旨：躺得越平，修為越頂】，下面跟著個小動畫：一條咸魚翻了個身，突然金光加身變成金龍。

“什么鬼...“他下意識嘀咕，伸手去戳光幕，手指卻穿過了虛影。這個動作在旁人看來，活像他在測靈碑前抽風。

【新手禮包發放：《龜息養生訣》全套心法+十年修為灌頂（注：本系統修為皆可溯源，絕無副作用）】

一股暖流突然從頭頂百會穴灌入，陳長生只覺得四肢百骸像泡在溫泉里，每個毛孔都在發出舒服的嘆息。原本滯澀的經脈被溫和地撐開，丹田處升起暖烘烘的氣團。測靈碑突然劇烈震顫，碑文像發瘋似的開始閃爍：“練氣三層...五層...七層！“

“咔嚓“一聲，測靈碑表面裂開細紋。

全場嘩然。李鐵柱的眼珠子瞪得幾乎要掉出來，剛才嘲笑他的杏黃衫姑娘張著小嘴，模樣活像被雷劈傻的鵪鶉。

“這不可能！“鐵心一把扣住陳長生手腕，枯瘦如鷹爪的手指按在脈門上。靈力剛探入就臉色大變：“經脈中正平和，靈力凝實如汞，這...這至少是五年苦修才能達到的境界！“

藥王峰首座玉衡子突然從觀禮臺飄然而下。他指尖凝出一縷翠芒，在陳長生眉心點了點，驚訝地“咦“了一聲：“識海澄明，竟無半分強行突破的虛浮之相。“

掌門玄霄子雪白的長眉微微顫動，終于露出今日第一個笑容：“大器晚成，不錯。“

陳長生表面呆滯，實則正盯著光幕上新出現的文字：

【當前咸魚值：50】

【獎勵機制：當眾擺爛+10，被人嘲諷+5，違反門規+20...】

【警告：主動修煉將扣除咸魚值】

【下一階段獎勵預覽：咸魚值滿100可解鎖《躺贏劍法》】

他嘴角抽了抽，這系統是專門來搞事情的吧？正琢磨著，忽然發現全場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連掌門那對白眉毛都好奇地揚著。

“既然突破練氣中期，按例可晉升外門。“玄霄子話音未落，陳長生突然福至心靈。他夸張地打了個哈欠，雙腿一軟“哎喲“栽倒在地，轉眼就響起均勻的鼾聲。

“陳長生！“鐵心暴怒，戒律尺凌空飛來。

光幕歡快地炸開煙花：【當眾睡覺達成，咸魚值+15，獎勵《夢中證道法》殘篇（睡覺也能漲修為）】

戒律尺在距離腦門三寸處突然懸停。陳長生假裝被驚醒，揉著眼睛說：“抱歉啊長老，昨晚修煉太刻苦...“說著又“不小心“從袖口掉出本《春宮圖冊》——這是他去年在集市用三枚靈果換的，此刻封面上衣衫半解的美人正對鐵心拋媚眼。

“放屁！“鐵心胡子都氣歪了，戒律尺“啪“地打折了旁邊一棵小松樹，“你分明是——“

“鐵心。“玄霄子意味深長地打斷，“天道酬勤，或許此子真有獨到之處。“老人家的目光在《春宮圖冊》上停留片刻，竟露出懷念往事的表情：“老夫年輕時...咳咳，繼續考核。“

這場鬧劇最終以陳長生領到青銅外門弟子令牌告終。令牌入手沉甸甸的，邊緣刻著防偽的云紋。他正用牙咬試成色，身后突然傳來清脆的女聲：“裝睡都能晉級，真是開了眼了。“

轉頭看見個束著高馬尾的少女。她腰間掛著藥鋤，袖口沾著新鮮泥土，身上有股淡淡的當歸味。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耳垂掛著枚玉墜，形狀像片被咬過一口的楓葉。

“柳清歌師姐？“陳長生認出這位外門名人——傳說她經常偷藥園的靈藥去山下換話本，有次被執法堂追捕，居然躲在煉丹爐里睡了一夜。

少女突然湊近，鼻尖幾乎碰到他耳朵：“你身上有股'偷天換日'的味道。“沒等他反應，便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走遠了，腰間的藥鋤隨著步伐“叮當“作響。

當晚，陳長生躺在分配到的單間里研究系統。新屋子比雜役房寬敞許多，雖然墻角還有老鼠洞，但至少床板不會吱呀作響。光幕在黑暗中泛著柔和的藍光：

【宿主：陳長生】

【境界：練氣七層（偽）】

【真實戰力：約等于練氣三層】

【功法：《龜息養生訣》《夢中證道法》殘篇】

【咸魚值：65/100】

【今日成就：獲得“厚顏無恥“稱號（佩戴可增加10%嘲諷吸收率）】

窗外忽然傳來破空聲。陳長生懶洋洋地抬手，精準夾住從窗縫射來的飛鏢——這是他在雜役區練就的本事，當初為了躺著接住王大力扔來的饅頭，足足練廢了三百多個面團。

飛鏢上釘著張字條，墨跡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明日辰時，后山廢丹房。——知道你看過《靈藥圖解》的人“

陳長生一個激靈坐起來，床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他確實偷看過丹閣的《靈藥圖解》，但那是為了...為了找最舒服的睡覺姿勢啊！書里說七星草鋪床能安神，他試過后才發現渾身發癢。

【檢測到危機，觸發支線任務：在執法堂巡邏時睡覺】

【獎勵：咸魚值30，《裝死大法》秘籍（可模擬死亡狀態十二時辰）】

“這系統...“陳長生把臉埋進手掌，聞到自己袖口沾染的柳清歌身上的當歸味，“是要我往死里作啊...“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畫出橫七豎八的格子。陳長生忽然發現墻角的老鼠洞前擺著三顆剝好的松子，灰老鼠正沖他作揖。他笑著彈過去半塊桂花糕，心想明天得問問柳清歌，“偷天換日“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