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穿透云層，申滬風已經坐在辦公室的桌前。窗外的街道仍被夜色余溫籠罩，空氣中彌漫著昨夜雨水殘留的濕氣。他的手邊攤開著一疊水廠的建筑圖紙，紙張邊緣微微卷起，顯然是被人反復翻閱過。昨晚與梅姨一同趕回警局后，他幾乎沒有合眼。

桌上還放著一張寫有“城南旅館”地址的紙條，那是沈三留下的。金屬牌已被他放入抽屜最深處，外面用幾份舊案卷壓住，以防意外被人發現。他清楚，自己正站在一場更大風暴的邊緣，而沈三的身份和動機，仍是未解之謎。

電話鈴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喂？”他接起電話。

“探長，”是阿福的聲音，“有個陌生人找你，說是來提供重要情報。”

“什么時候到的？”

“就在剛才，已經等在會客室了。”

申滬風看了眼墻上的鐘，才七點出頭。這個時間點，能主動上門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危險分子。

“我馬上下來。”他說完掛斷電話，順手將槍別在腰后，披上外套。

會客室里，一個瘦高個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穿著一件灰藍色的長衫，衣角洗得發白。他低著頭，手指不自覺地敲打著桌面，動作有些神經質。看到申滬風進來，他立刻抬頭，眼神中透著幾分緊張。

“申探長。”他站起身，聲音沙啞，“我叫陳志遠，是個碼頭工人。”

“坐吧。”申滬風在他對面坐下，目光銳利，“你說有重要情報？”

“是……是關于水廠的事。”陳志遠咽了口口水，“昨天晚上，我在碼頭值夜班，看到一輛沒牌照的貨車進了倉庫區。車上下來幾個穿制服的人，但不是我們這邊的。”

“他們做了什么？”

“我沒敢靠近，只聽到他們在搬運什么東西，很重，而且用油布蓋著，看不清具體是什么。但他們說話的時候，提到‘北辰’這個詞。”

申滬風眉頭微皺。

“你確定？”

“我聽得清清楚楚，‘北辰計劃’，他們說這是最后一步。”

“你知道那批貨后來運去哪了嗎？”

“不知道，但我看到車往西去了，方向應該是老城區那邊。”

申滬風盯著他看了幾秒，判斷對方沒有說謊。這種底層勞工通常不會編造這種故事，尤其是涉及日本人行動的。

“你為什么來告訴我這些？”他問。

“因為我哥就是在水廠附近失蹤的。”陳志遠聲音顫抖，“那天他也聽到了類似的消息，然后就再也沒回來。”

申滬風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謝謝你。我會調查這件事。”

陳志遠離開后，申滬風立刻撥通了梅姨的電話。

“我需要一份水廠周邊最近一個月的所有運輸記錄，特別是夜間進出車輛的信息。”

“明白。”梅姨語氣沉穩，“我讓阿福去查。”

“還有，派人盯住那家旅館，如果沈三出現，不要驚動他。”

“知道了。”

掛斷電話后，申滬風走到窗邊，望著清晨冷清的街道。他知道，水廠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陰謀或許藏在更深的地方。

一個小時后，梅姨送來了資料。厚厚的一沓文件堆滿了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運輸信息。申滬風快速翻閱，目光停留在幾條特別標注的記錄上：

4月18日 23:15車牌號：不明貨物類型：未知目的地：老城區某廢棄工廠

4月20日 00:47車牌號：滬B-7893（模糊）貨物類型：軍用設備（偽裝為工業零件）目的地：水廠東側地下倉庫

4月22日 01:03車牌號：無貨物類型：化學容器目的地：虹口方向

這些記錄像是拼圖碎片，隱約勾勒出一條隱秘的運輸線。而那個“北辰計劃”，似乎早已在暗處展開。

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下幾個關鍵詞：“北辰、水廠、毒素、老城區、沈三”。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

“請進。”

韓非推門而入，手里拿著一份報告。

“于勝男剛送來這份尸檢結果。”他將文件放在桌上，“死者體內的毒素成分，和之前推測的神經毒素高度吻合，且毒性更強。”

申滬風翻開報告，眉頭越皺越緊。

“這不是普通的毒藥，而是經過基因改良的合成毒素，作用速度比常規神經毒快三倍以上。”

“也就是說，一旦投放水源……”

“整個法租界都可能陷入癱瘓。”申滬風低聲說，“必須盡快找到他們的儲存點。”

“我已經安排人手開始排查水廠周圍的可疑地點。”韓非說，“但范圍太大，效率不高。”

申滬風看著桌上的地圖，指尖輕敲桌面，思索片刻后道：

“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他們真正的目標不是水廠本身，而是通過水廠作為中轉，將毒素擴散到更廣的區域。因此，儲存點很可能不在水廠內部，而是在外圍某個隱蔽地點。”

“你是說老城區那家廢棄工廠？”韓非反應迅速。

“可能性很大。”申滬風點頭，“今晚我們就去一趟。”

“需要我通知鐘朗嗎？”

“暫時不用。”申滬風搖頭，“現在每多一個人知道，風險就增加一分。”

韓非點頭表示理解。

“那我先去準備裝備。”

等韓非離開后，申滬風再次撥通了梅姨的電話。

“幫我聯系阿福，讓他帶幾個人去老城區那家廢棄工廠周圍蹲守，注意不要暴露。”

“好，我馬上安排。”

放下電話，他站起身，走到鏡子前整理了一下領帶。鏡中的自己顯得格外疲憊，但他知道，這場戰斗才剛剛開始。

夜幕降臨時，申滬風和韓非悄然離開了警局。兩人換上了便裝，乘坐一輛不起眼的出租車前往老城區。

廢棄工廠位于一片破敗的老廠房區內，四周雜草叢生，墻上布滿斑駁的涂鴉。夜晚的風穿過空蕩的走廊，發出低沉的嗚咽聲。

“這地方真像鬼屋。”韓非小聲說。

“小心點。”申滬風低聲提醒，“這里可能不止我們。”

他們繞到工廠后門，借助夜色掩護悄悄潛入。屋內漆黑一片，只有幾縷月光透過破碎的窗戶灑進來，映出地上凌亂的腳印。

忽然，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申滬風立即做出手勢，示意韓非躲到柱子后方。他自己則貼著墻緩緩移動，手已按在槍柄上。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金屬碰撞的聲響。

“有人來了。”韓非壓低聲音。

申滬風屏住呼吸，等待著。

下一秒，一道黑影出現在門口。那人穿著黑色制服，肩上背著一只沉重的箱子，神情警惕地四處張望。

申滬風眼中閃過一絲寒光，緩緩抬起槍口。

就在這時，對方突然轉身，朝門外喊了一句：

“確認安全，可以開始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申滬風心頭一緊——這不是巡邏人員，而是一支小型武裝隊伍。

他迅速拉住韓非的手臂，低聲道：

“撤。”

兩人悄無聲息地退向另一側的出口，剛邁出一步，身后突然響起一聲低沉的金屬撞擊聲。

申滬風回頭一看，只見那只箱子里掉出了一塊鐵板，上面刻著一行模糊的文字：

“北辰·第七階段”

他瞳孔驟縮。

原來，這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