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喘著粗氣站在門口，臉色因奔跑而漲紅。他一邊擦去額頭上的雨水，一邊把手中的紙條遞過去：“鐘朗說老陳失蹤了，巡捕房的人已經找遍了他常去的地方，沒人見過他。”

申滬風接過紙條，指尖在紙面輕輕摩挲。他的目光沉靜如水，但眉心卻微微皺起。老陳是他們唯一掌握的川島安插在巡捕房的眼線，也是引爆裝置啟動的關鍵人物之一。如果他此刻失蹤，意味著整個計劃可能會被徹底打亂。

“我們沒時間等。”申滬風將紙條塞進口袋，轉身對阿福和梅姨說道，“立刻出發。”

三人迅速離開倉庫，登上早已準備好的汽車。雨還在下，街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霧靄中閃爍。車內一片沉默，只有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音。

當車子駛入碼頭外圍時，夜色已經完全籠罩下來。遠處的信號塔像一根黑刺直插天際，塔頂偶爾閃過的微弱燈光像是某種隱秘的訊號。

“老陳不在，我們怎么混進去？”阿福低聲問。

“那就只能強闖。”申滬風握緊方向盤，語氣堅定，“川島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

梅姨坐在后座，手里握著一支小型手槍，神情冷靜。她輕聲道：“我會帶人從西側繞行，確保你們能順利潛入信號塔。”

阿福點頭：“我跟你一起。”

“不。”申滬風打斷道，“你跟我上去。那座塔里有定時裝置，必須有人懂機械原理才能拆解。”

阿福咬了咬牙，沒有再爭辯。

汽車停在一處廢棄的吊機旁，三人下車后迅速分散行動。韓非留在車邊負責接應，同時監視日軍巡邏路線的變化。

申滬風和阿福貼著墻根前進，穿過一條狹窄的通道，直奔信號塔而去。塔下已有兩名日軍守衛，正低頭抽煙聊天。

“交給我。”阿福低聲道，從腰間取出一根細繩，動作利落地繞到兩人身后。片刻后，兩具身體無聲地倒下。

申滬風上前檢查了一下，確認沒有生命跡象，便帶著阿福快步進入塔內。

樓梯老舊，每一步都發出吱呀聲。越往上走，空氣就越發潮濕陰冷。塔頂的控制室門虛掩著，里面傳來微弱的電流嗡鳴聲。

申滬風示意阿福警戒，自己緩緩推開門。

屋內空無一人，中央是一臺復雜的控制面板，上面布滿各種指示燈與旋鈕。墻角則堆著幾個金屬箱，其中一只半開的箱子露出黑色導線和定時器。

“這是遠程引爆裝置。”阿福蹲下查看，眉頭緊鎖，“而且……不是一次性的，是可重復使用的型號。”

申滬風走到控制臺前，手指快速掃過操作面板。他的眼神忽然一凝——一組數字正在倒計時，距離爆炸還剩不到四十分鐘。

“快！”他低喝一聲，“拆解！”

阿福立刻動手，小心翼翼地剪斷幾根關鍵線路。倒計時在最后一秒停止，紅色警示燈熄滅。

兩人剛松了口氣，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

“他們在上面！”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是川島雄一。

申滬風迅速拔出手槍，背靠墻壁，示意阿福躲到控制臺后。門被猛地踢開，三名武裝人員沖進來，槍口直指室內。

“放下武器！”其中一人用生硬的中文喊道。

申滬風沒有動。

“我說，放下！”那人扣動扳機，子彈擦著申滬風耳側飛過，擊碎了墻上的一盞燈。

黑暗瞬間吞沒了房間。

混亂中，申滬風迅速翻滾至另一側，抬手連開兩槍，擊斃兩人。剩下一人試圖反擊，卻被阿福從背后撲倒，兩人扭打在一起。

申滬風趁機沖出門外，迎面撞上川島雄一。

對方嘴角掛著冷笑，雙手交叉于胸前，仿佛早已料到這一刻。

“申探長，終于見面了。”川島用流利的中文說道，語調平靜得令人窒息。

“你的計劃失敗了。”申滬風冷冷回應，槍口對準對方胸口。

“失敗？”川島輕輕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西裝口袋，“你真的以為這只是個引爆裝置？”

申滬風眼神微變。

“你以為我在黃浦碼頭埋下的是炸彈？”川島繼續道，“其實，它只是一個信號接收器。真正的殺招，在別處。”

申滬風心頭一震，立刻意識到問題所在。

“你說什么？”他聲音壓低。

“今晚十點整，法租界所有通訊設備都會同步癱瘓。”川島慢條斯理地說，“然后，我們的部隊就會接管這里。”

申滬風的手指微微收緊，槍口穩穩鎖定對方。

“你太高估自己了。”他說，“也低估了我。”

話音未落，他猛然扣動扳機。

砰！

川島身形晃了一下，嘴角溢出鮮血。但他并沒有倒下，反而笑了。

“你知道嗎？”他聲音嘶啞，“我并不怕死。我只怕，你永遠也找不到真相。”

說完，他突然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條，用力捏緊。

申滬風瞳孔一縮，立刻撲過去搶奪。

但太遲了。

紙條在他手中燃燒成灰燼。

“你到底藏了什么？”申滬風咬牙問道。

川島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隨后緩緩閉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申滬風站在原地，耳邊只剩下風聲和心跳。

阿福從屋里跑出來，看到這一幕，臉色驟變：“他死了？”

申滬風沒有回答，只是盯著地上那具冰冷的尸體。

遠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還有車輛疾馳而來的轟鳴。

“快走！”阿福拉了他一把。

申滬風終于回神，轉身朝樓梯走去。

但在踏出第一步時，他忽然停下，回頭看了眼那張燒毀的紙條殘骸。

——它究竟是誰給川島的？

是誰，一直在幕后操控這一切？

他不知道。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場戰爭，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