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天邊已泛起微光，新的一天即將到來。但黑暗，仍未散盡。

申滬風和阿福站在接應點的廢棄棧橋盡頭，海風裹挾著鐵銹與鹽腥味撲面而來。兩人喘息未定，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阿福手里緊攥著那包封存好的文件，眼神中透出一絲不安。

“走吧。”申滬風低聲說，轉身朝通往市區的小路走去。

然而，剛邁出幾步，他的腳步忽然一頓。

前方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踩碎了地上的玻璃碴子。

他迅速抬手示意阿福停下，目光掃向四周。夜色尚未完全褪去，碼頭區依舊籠罩在一層灰藍色的薄霧之中。遠處的吊塔像沉默的巨獸，靜靜佇立在晨曦邊緣。

“不對勁?！卑⒏旱吐曇?，“這地方不該有這么多人。”

話音未落，幾道黑影從左側的貨箱后閃出，槍口已經對準他們。

緊接著，右側也傳來了拉槍栓的聲音。

申滬風緩緩舉起雙手，眼神卻冷靜如常。他能感覺到，包圍圈正在快速收緊。敵人至少有十二人以上，呈扇形分布，行動訓練有素，顯然不是普通的偽軍或便衣特務。

他瞇起眼，仔細辨認其中幾人的裝束。

果然——黑色制服，袖口繡著一枚銀色鷹徽。

是川島雄一的直屬小隊。

“你們來得比我想象中快。”申滬風淡淡開口。

人群中走出一人，身形瘦削，步伐沉穩，正是川島雄一本人。他今天沒戴帽子，露出那顆下巴上的黑痣，在晨光下顯得格外刺目。

“申探長，”他微微一笑，語氣帶著幾分欣賞，“你確實比我想的還要難纏?！?

申滬風沒有回應，只是用食指輕輕敲了敲大腿，那是他在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你的計劃失敗了。”川島繼續說道，“你以為拿到了什么？一些無關緊要的資料？不，這只是我讓你看到的東西?！?

“你設了個局?！鄙隃L終于開口，“想讓我把證據帶出來，然后……”

“然后，讓所有人都知道，法租界有一個內鬼?！贝◢u嘴角勾起，“而這個人，就是你?！?

阿福猛地瞪大眼睛，握緊了手中的文件包。

“你是想嫁禍給我？”申滬風冷笑一聲，“可你忘了，我不是一個人?！?

“我知道。”川島點頭，“所以我才親自來。”

他抬起手，幾名手下立刻端起槍，瞄準了兩人。

“交出文件?！彼f，“或者，死在這里?！?

申滬風緩緩將手伸進外套內側，仿佛要取出文件。

就在這一瞬間，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配槍，抬手就是一槍！

砰！

一名靠前的敵人應聲倒地，頭顱炸開一朵血花。

混亂驟然爆發！

“跑！”申滬風大吼，同時拉著阿福沖向右側的一條窄巷。

子彈呼嘯而至，打在水泥墻上濺起火星。兩人在狹窄的巷道中穿梭，身后追兵不斷逼近。

“往那邊！”阿福指向一條堆滿廢舊零件的通道。

申滬風點頭，率先躍過一堆報廢的汽車引擎，翻身翻上一道矮墻。

他們剛落地，身后就傳來一聲槍響。

砰！

一顆子彈擦著申滬風的肩膀飛過，撕裂了他的衣袖。

他回頭一看，一個身影正站在對面屋頂，手中端著一把狙擊步槍。

神槍手。

川島安排的人，果然不止這些。

“別回頭，繼續跑！”申滬風咬牙命令。

兩人一路狂奔，穿過一片破敗的倉庫區，終于來到一處老舊的變電所前。

“這里！”申滬風推開生銹的鐵門，拉著阿福鉆了進去。

屋內昏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墻壁上布滿了裸露的電線，地上散落著斷裂的電纜和燒毀的開關盒。

“現在怎么辦？”阿福喘著氣問。

申滬風靠在門邊，手指輕敲地面，思索片刻后低聲說：“我們不能硬拼，彈藥不夠，人數也不占優?！?

“所以呢？”

“只能賭一次?！?

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枚信號彈，遞給阿福：“等我引開他們，你就從后門離開，把文件交給梅姨。”

“不行！”阿福急了，“我不走！”

“聽話?！鄙隃L盯著他，“這不是請求，是命令?！?

阿福咬緊牙關，最終接過信號彈，點了點頭。

申滬風深吸一口氣，打開門，悄悄潛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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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繞到變電所另一側，利用斷墻作掩護，觀察敵人的動向。

果然，川島已經派人包圍了整個區域。幾個狙擊手分布在制高點，隨時準備狙殺任何試圖突圍的人。

他摸出一根細繩，綁在一塊金屬板上，然后將其掛在一根垂下的電纜上。

接著，他點燃了一根火柴，扔進了旁邊的油桶。

轟！

火焰騰空而起，照亮了整片廢墟。

敵人紛紛被吸引過去，注意力集中在火源方向。

“就是現在！”申滬風低聲自語，迅速沿著斷墻移動，接近包圍圈的死角。

他悄無聲息地干掉兩名守衛，奪下一桿步槍，然后對著空中連開三槍。

“這邊！”他大喊。

敵人立刻調轉槍口，朝著他所在的方向圍攏。

他一邊射擊一邊撤退，故意將敵人引向另一條狹窄的通道。

那是一條陷阱密布的小路，兩側都是倒塌的磚墻和松動的管道。只要稍有不慎，就會觸發機關。

果然，第一名追兵踏入通道不久，腳下的地板突然塌陷，整個人墜入下方的鋼筋叢林。

慘叫聲戛然而止。

其他人猶豫了一下，但很快又繼續追擊。

申滬風心中一緊，他知道，這條通道里的陷阱遠不止這些。

果然，沒跑多遠，他一腳踩中一塊活動地板，頓時一股熱浪撲面而來。

“小心！”他猛地拽住身旁的鐵鏈，身體懸空蕩過頭頂的橫梁，躲過了下方噴涌而出的火焰。

身后，敵人就沒這么幸運了。

一聲悶響，幾具尸體被炸得支離破碎。

申滬風喘著粗氣，扶著墻站穩，額頭冷汗直冒。

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但他必須堅持。

因為真相，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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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盡頭，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映入眼簾。

他加快腳步，伸手推門。

吱呀——

門開了。

門外，是一片開闊地帶，中央停著一輛黑色轎車。

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

鐘朗坐在駕駛座上，眼神冰冷。

“上來。”他說。

申滬風愣了一下。

“你怎么會在這兒？”

鐘朗沒有回答，而是緩緩將槍口對準了他。

“對不起，老朋友?！彼f，“‘影’一直在看著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