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胎動是從殯儀館第七層冰柜開始的。黑谷底站在監控屏幕前,看三百個符咒胚胎同步睜開復眼,瞳孔里旋轉著青江市百年間的死亡數據。他的機械義肢插在控制臺插槽里,人造神經正將殯儀館焚化爐、青山病院禁閉室、夜總會地下室連結成三體運動的數學模型。
“容器成熟度92.7%。“穿白大褂的助手遞上報告,紙頁浸著福爾馬林味的黏液。黑谷底用合金指甲劃開自己的頸動脈,流出的卻不是血——是符咒根系分泌的黑色原漿,滴在地面凝成《死海文書》的殘章。墻壁內嵌的數百個顯示器突然同時播放不同悲劇:冥歌被活埋時的菌絲暴走、棲霞纏足布勒斷的脖頸、林小蝶在霓虹繭房里的蛇蛻......
助手在第三十七次數據核對時突然變異。他的脊椎刺破白大褂,生長出帶著秦醫生龍鱗的機械觸手,眼球彈出彈簧連接著霍鳴輪椅上的引力波接收器。“同步率過載......“變異體還未說完就被黑谷底捏碎頭顱,腦漿濺在控制臺化作克萊因瓶拓撲結構。
真正的儀式在朔月夜啟動。黑谷底走進殯儀館地下祭壇,三百口冰柜自動開啟,符咒胚胎懸浮成戴森球陣列。他脫下西裝露出布滿縫合線的軀體——左胸嵌著冥河的不死蠱核心,右臂是棲霞的禮教絲線聚合物,脊椎則來自林小蝶蛇尾的鈦合金骨架。
“痛苦是宇宙的源動力。“黑谷底將符咒根系插入祭壇,整座青江市的地面開始脈動。街道裂縫滲出熒光黏液,寫字樓玻璃幕墻浮現血管網絡,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跳動起心臟節奏。夜班保安老陳看見柏油路面長出牙齒,咬住巡邏車的輪胎開始咀嚼。
逐火病院的符咒根系最先感應到異變。沈星回的冰晶左眼炸裂,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二進制代碼;陸離的羅盤在掌心熔成銅水,卦象顯示“永劫回歸“;蘇白的影子不受控地編織起黑谷底的肖像,每根影線都連著個正在慘叫的市民。
黑谷底的計劃在黎明前完全顯現。他坐在由三百個克隆大腦組成的王座上,符咒根系穿透市政廳地底,將城市改造成活體反應爐。每個市民的太陽穴都長出數據接口,夢境被抽取出釀成暗物質燃料。冥歌的菌絲在自來水管道繁殖,把凈化系統變成傀儡生產線;棲霞的禮教絲線縫制著天空,將云層改造成思想過濾網;霍鳴的輪椅在市中心廣場自我復制,形成囚禁自由意志的彭羅斯囚籠。
“這才是完美的痛苦經濟學。“黑谷底對著監控鏡頭舉起酒杯,液體里沉浮著縮小版的青山病院模型。當他的合金指甲敲擊杯壁,整座城市同步響起骨骼碎裂聲——那是所有被霸凌者、被壓迫者、被損害者的集體骨折,碎裂的骨茬在空中組成逆十字星圖。
沈星回帶領的突擊隊在子夜攻入祭壇。冰刃砍在符咒根系上迸發的卻是林小蝶的蛇鱗火花,蘇白的影子被冥歌的菌絲反噬,陸離的銅卦在觸及黑谷底身軀時熔成懺悔錄。黑谷底甚至沒有離開王座,只是動了動手指就讓霍鳴的輪椅暴走,引力波將整支隊伍釘在相對論刑架上。
“你們是我最杰出的作品。“黑谷底的聲音混著殯儀館焚化爐的轟鳴。他撕開胸腔露出跳動的符咒核心,那里面囚禁著所有人的至親——冥河的母親在蠱蟲琥珀里掙扎,棲霞的投井大姐正在血水中沉浮,林小蝶的舞蹈老師被蛇鱗永久刺穿咽喉。
最殘酷的真相在月全食時揭曉。黑谷底的真身是所有人痛苦的量子糾纏態,他的每道傷疤都是個未愈合的悲劇。當符咒根系刺穿沈星回的冰晶心臟,涌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秦醫生的龍類基因鏈;蘇白的影子被扯碎時,掉出夜總會老板的鱷魚齒模;陸離的羅盤銅水凝固后,顯出青山病院初代院長的肖像。
“殺死我就是否定你們存在的意義。“黑谷底將霍鳴的輪椅改造成奇點炸彈,倒計時顯示的是所有人剩余壽命的總和。棲霞的禮教絲線在此時突然反噬,卻不是攻擊敵人——而是將逐火病院縫制成新的祭壇,符咒根系自發地開始吮吸患者的臨終恐懼。
最后的對抗發生在意識量子海。黑谷底將眾人拖入由集體創傷構建的精神荒原:冥河在無限活埋循環中腐朽,棲霞的纏足布勒碎萬千平行自我,林小蝶在霓虹繭房重復初夜,霍鳴的輪椅在暴脹宇宙中永恒墜落。每個絕望瞬間都在為符咒核心充能,城市上空的逆十字星圖開始坍縮成黑洞。
轉折始于符咒根系的反向滲透。當黑谷底吸收的痛苦超過臨界質量,他的機械義肢突然長出秦醫生的龍鱗,棲霞的禮教絲線在脊椎上刺繡出母親臨終臉譜,林小蝶的蛇毒開始腐蝕不死蠱核心。所有被他吞噬的悲劇開始反芻,每個亡魂都在他神經網絡里復活。
“你低估了痛苦的重量。“沈星回將冰晶刺入自己眼眶,用最后的神智凍結符咒核心的量子運算。霍鳴引爆輪椅奇點的瞬間,黑谷底看見童年自己跪在父親靈堂前——那個因舉報醫療腐敗被滅口的老法醫,此刻正從三百口冰柜中同時坐起,舉起解剖刀刺向逆子。
大爆炸將青江市重置回悲劇起點。逐火病院的廢墟里,符咒根系開出了帶血的新芽。黑谷底的機械殘骸仍在跳動,仿佛在等待下一個輪回的飼罪者。而城市邊緣的新墳場上,三百塊無字碑正滲出熒光黏液,逐漸凝聚成人形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