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從《民法典》第1024條開始融化的。沈星回站在病院廢墟頂端，看法律條文在符咒根系上燃燒的幽藍火苗逐漸轉紅。他的冰晶左眼正在滲出《勞動法》修正案的標點符號，每個逗號墜地都化作帶刺的冰錐，刺穿那些從地縫爬出來的符咒胚胎。

病院的防彈玻璃第一次出現裂痕是在霜降凌晨。溫綾的拼圖皮膚突然集體豎立，每塊碎片都映出黑谷底機械心臟的實時監控畫面——那顆嵌在地核的金屬臟器表面，正浮現所有患者的社保編號。林雙的凍傷左腿不受控地生長，冰晶刺破三十七層樓板直達地下室，裹住三百個正在嘔吐《刑法》條文的符咒胚胎。

“他們在反芻罪惡。“棲霞的禮教絲線縫補著破裂的《未成年人保護法》結界，線頭卻被冥歌的菌絲啃噬出焦痕。霍鳴的輪椅在走廊畫出克萊因環軌跡，輻條切割時空形成的引力波，將趙廣坤的失業冰錐與周紅梅的學區房鋼印焊接成《中年危機處理條例》的金屬碑文。

黑谷底的機械笑聲從地底傳來時，所有病歷本開始同步自焚。沈星回看見自己的電擊治療記錄在灰燼中重組，變成《符咒培育操作手冊》的殘頁。溫綾撕下最后一塊拼圖皮膚，是院長簽署的《特殊病例處理協議》，拍進符咒反應堆的瞬間，整座城市的下水管開始倒灌《勞動仲裁申請書》的碎紙屑。

符咒根系刺穿市政廳穹頂是在正午十二點零七分。那些帶著《民法典》紋路的觸須在空中分裂成億萬條，每條末梢都睜開《行政處罰決定書》格式的復眼。趙廣坤的失業冰錐突然集體轉向，刺穿自己刻滿《五險一金繳納證明》的肋骨；周紅梅的卵巢鋼印在腹部烙出《校外培訓機構白名單》，每個公章都在吮吸她的骨髓。

林雙的凍瘡蔓延成絕對零度領域，冰晶里封印著林對的琴聲《安魂曲》。當他們試圖合奏壓制暴走的根系，琴鍵突然長出《音樂考級證書》的獠牙，冰晶炸裂成《特種作業操作證》的碎片。冥歌的菌絲網絡在此刻過載，《家庭教育促進法》的條文在菌蓋表面熔化成瀝青狀的淚滴。

城市開始坍縮成巨型病歷檔案。寫字樓玻璃幕墻浮現《員工守則》的毛細血管網絡，人行道地磚滲出《消費者投訴記錄》的膿液，連空氣都凝結成《個人信息授權協議》的冰霧。沈星回在呼吸面罩里嘗到《數據安全法》的鐵銹味，他的冰晶左眼正在播放黑谷底接生自己的全息錄像——產鉗夾出的是捆用《憲法》草案卷成的臍帶。

溫綾的拼圖皮膚在月全食時達到臨界質量。每塊碎片都映出不同時間線的末日：林雙在冰晶里永恒墜落，林對的琴鍵長出《演出經紀合同》的倒刺；趙廣坤的肋骨刻滿《靈活就業人員登記表》，周紅梅的子宮被《學區房預售合同》澆筑成混凝土構件。當所有鏡像疊加，病院廢墟突然量子化，每個患者都同時存在于三百六十五個撕裂的時空。

黑谷底的機械心臟突破地殼時，帶出巖漿狀的《民法典》條文。他的合金指甲剝落，露出用《勞動法》疊成的指骨；胸腔裂開，三百個符咒胚胎正在演奏《國際歌》的變調版本。沈星回將整座病院的病歷檔案塞進他喉管，紙頁在食道摩擦點燃《刑法》修正案的火種，火焰順著符咒根系燒向1999年3月17日的罪惡奇點。

“這才是真正的診斷。“沈星回挖出自己冰晶左眼，里面凍結著初代院長簽署的《人體實驗批準書》。當眼球墜入符咒火海，所有法律條文突然具象成刑具：《勞動法》化作鐵處女，《民法典》變成水刑椅，《未成年人保護法》凝成電擊項圈。黑谷底的機械身軀在刑具矩陣中分崩離析，每個零件都刻著患者的醫保編號。

黎明以灰燼形態降臨時，符咒根系開出了第一朵帶《憲法》紋路的花。溫綾的拼圖皮膚自動脫落，露出底下正常的血肉；林雙的凍瘡綻成冰蓮，花瓣上刻著《殘疾人保障法》的盲文；趙廣坤的失業冰錐熔成教鞭，周紅梅的卵巢鋼印改成校徽，他們在符咒胚胎的墳場上建起小學，入學通知書蓋著《義務教育法》的金邊印章。

棲霞的禮教絲線在晨光中自焚，灰燼重組為《婦女權益保障法》的初稿；冥歌的菌絲在焦土里結出《未成年人網絡保護條例》的果實；霍鳴的輪椅沉入地幔，輻條在巖漿中寫下《無障礙環境建設法》的碑文。沈星回消失在某個霜晨，有人說他背著冰晶棺槨走向產房舊址，棺內鋪滿黑谷底的機械心臟碎片。

當最后一個符咒胚胎的墓碑開裂，鉆出株帶《個人信息保護法》葉脈的幼苗時，冥歌的菌絲網絡突然集體結繭。破繭而出的不是飛蛾，是三百個捧著《出生醫學證明》的新生兒，他們的哭聲明亮如法典頒布的號角，震落病院殘墻上最后一片帶焦痕的《精神疾病診斷手冊》。

病院舊址長出野薔薇那日，溫綾在皮膚原址建起《社會病理檔案館》。每塊瓷磚都嵌著《民法典》條例，防彈玻璃櫥窗里陳列著符咒根系的琥珀化石。林雙與林對在花田演奏新譜的《余燼鳴奏曲》，凍傷的左腿與琴鍵右臂生出連理枝，每片葉子都印著《著作權法》的節選。

趙廣坤在法治小學的第一課，講的是如何用《勞動法》解凍冰錐；周紅梅帶學生用《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熔煉卵巢鋼印。黃昏時總有菌絲從地縫鉆出，將《家庭教育促進法》編織成螢火蟲燈籠，照著放學的孩子跳過《刑法》條文鋪就的碎石路。

沈星回的冰晶左眼偶爾出現在司法圖書館的監控里，有時粘在《憲法》扉頁當書簽，有時嵌在《立法法》的注釋欄。黑谷底的機械心臟殘片被制成法治教育基地的警示鐘，每次敲響都震落些《民法典》的雪，覆蓋著病院舊址上新長的、帶《未成年人保護法》葉脈的野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