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極冰原的罡風如刮骨鋼刀,卷起的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黃琪跪坐在萬年玄冰鑿出的修煉臺上,赤著的上身已經結滿白霜,三十六處大穴插著的銀針早已與冰層凍為一體。
“第七天了。“蘇小璃裹著白熊皮大氅,呵出的白氣在睫毛上凝成冰珠,“《太素星樞》上說的'寒髓淬脈'真能解決你經絡里的星力淤積?“
黃琪沒有回答。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體內——那些因突破練氣十二層而暴增的星力,此刻正在玄冰寒氣引導下,沿著奇經八脈緩慢流動。每經過一個穴位,銀針就會輕顫,將雜質順著針尾金線導出體外。
冷軒突然按住劍柄:“有東西在冰層下移動。“
修煉臺邊緣的冰面裂開細紋,某種半透明的生物正繞著圈游動。當它第三次掠過黃琪正下方時,冰層突然炸裂!一條三尺長的冰蛟破冰而出,獠牙直取黃琪咽喉!
“玄冰蛟!“蘇小璃的神農尺剛要出手,冷軒的劍光已后發先至。玄鐵劍斬在蛟鱗上迸出火星,卻只留下道白痕。
黃琪的眼睛依然閉著,但右手閃電般探出,精準掐住冰蛟七寸。令人驚訝的是,兇獸竟在他手中漸漸安靜,最后溫順地盤繞在他臂上,還親昵地蹭了蹭那些銀針。
“《靈樞·馭獸篇》...“黃琪終于開口,聲音因寒冷而沙啞,“萬物有靈,寒髓亦通經脈。“
他松開手,冰蛟卻沒有攻擊,反而從口中吐出一顆冰藍色珠子,輕輕放在修煉臺上。珠子接觸冰面的瞬間,整座修煉臺亮起復雜的紋路——那竟是幅完整的人體經絡圖!
“這是...“蘇小璃湊近觀察,“傳說中的寒髓玉?能洗練經脈的至寶?“
黃琪拾起珠子,對著陽光細看。珠子內部有液體流動,隱約形成十二正經與奇經八脈的投影。當他把珠子貼在眉心時,體表的銀白色紋路突然變得清晰可見,那些原本糾纏的黑氣被暫時壓制。
“不是玉。“他若有所思,“是某種生物的內丹。“突然轉向冰蛟,“你帶我們去見你的主人?“
冰蛟歡快地擺尾,一頭扎進冰窟。三人對視一眼,緊隨其后跳入冰縫。
冰縫下的世界超出想象。無數冰晶組成的樹狀結構撐起巨大空洞,中央矗立著座完全由玄冰雕成的宮殿。最詭異的是,宮殿墻壁里封凍著數百具尸體——有穿古修士服飾的,也有現代打扮的,全都保持著生前的表情。
“往生殿...“冷軒的劍鋒指向殿門匾額,“醫圣一脈的葬身之所。“
冰蛟在殿門前停下,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在冰面上劃出個古怪符號。黃琪瞳孔微縮——那符號與《太素星樞》扉頁的印記一模一樣!
殿門無聲滑開,寒氣撲面而來。三人剛踏入,身后的門就自動閉合。殿內光線幽藍,四壁冰棺排列如書架,每具棺前都擺著盞長明燈,燈焰竟是凝固的冰晶。
“《奇物志》記載的'冰魄火'...“蘇小璃的神農尺發出預警般的嗡鳴,“能凍結時間的...“
大殿深處突然傳來咳嗽聲。循聲望去,有個白發老者坐在冰案前,正用骨刀雕刻著什么。他抬頭時,三人同時倒吸冷氣——那張臉與醫圣殘念有八分相似,但右半邊已經晶體化,像劣質的琉璃制品。
“黃蒼瀾的徒弟?“老者的聲音像是碎冰摩擦,“來得比預計晚十二年。“
黃琪的銀針悄然滑入指縫:“前輩是...“
“張景心,醫圣第七十二代孫。“老者放下骨刀,露出正在雕刻的東西——竟是具微縮的往生棺模型!“也是這具'冰魄醫冢'的守墓人。“
他顫巍巍起身,晶體化的右手按在最近冰棺上。棺蓋變得透明,露出里面穿星紋道袍的尸體——赫然是年輕版的天機子!
“我師弟。“張景心冷笑,“偷學噬星族秘法,被師父罰在此地面壁三百年。“指向隔壁冰棺,“結果他把自己煉成了活尸。“
蘇小璃湊近觀察,突然尖叫后退——棺中“尸體“的眼睛是睜著的,還在轉動!
“別怕。“老者敲敲棺蓋,“禁制完好。“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竟是冰渣,“你們來找第八具往生棺?“
冷軒的劍尖抵住老者咽喉:“在哪。“
“急什么。“張景心不慌不忙從案下取出玉匣,“先看看這個。“
匣中躺著塊青銅碎片,花紋與心棺少年胸口的如出一轍。當黃琪接過時,碎片突然發燙,在他掌心烙下星形印記!
“圣祖本體的鑰匙碎片。“老者盯著印記,“九棺九鑰,這是第八塊。“
他突然掀開地磚,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冰淵:“棺在下面,但要想下去...“晶體化的右手突然伸長,抓向黃琪眉心,“得先過我這關!“
黃琪后仰避過抓擊,銀針已刺入老者腕部“大陵穴“。誰知針尖剛觸及皮膚就“叮“的折斷——張景心的經脈里流動的竟是液態玄冰!
“《素問》沒教過你?“老者右臂暴漲,晶體化的手指扣住黃琪天靈蓋,“面對活死人,要刺'鬼穴'!“
寒氣順著頭頂灌入,黃琪瞬間半身麻痹。危急關頭,他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老者晶體化的右臉上。鮮血觸及冰晶竟燃燒起來,逼得張景心松手后退。
“太素血?“老者抹去臉上冰火,“黃蒼瀾連這個都傳給你了?“
趁兩人對峙,冷軒的劍已刺向老者后心。詭異的是,玄鐵劍穿透身體卻無血濺出——張景心的內臟早已晶體化!
“沒用的。“老者反手拍飛冷軒,“在這醫冢里,我是不死之身。“突然看向蘇小璃,“小丫頭,你手里拿的是蘇半夏的尺子吧?“
蘇小璃剛擺出防御姿態,老者卻憑空出現在她身后,晶體手指輕撫神農尺:“知道為什么百草堂鎮派之寶是尺非針嗎?“
尺身突然迸發刺目綠光,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經絡圖。張景心趁機在蘇小璃頸后一按,少女頓時僵立不動,只有眼珠能轉。
“住手!“黃琪強忍麻痹,十二道靈絲從丹田射出,在空中交織成網,“《靈樞·天羅篇》!“
靈絲網罩住老者的瞬間,整個大殿的冰棺突然共鳴!數百具尸體同時睜眼,棺中冰魄火劇烈跳動。最中央的冰棺轟然開啟,飛出個水晶匣子,正好落在黃琪腳下。
“考驗通過。“張景心突然收手,晶體化的半邊臉開始融化,“能在這極寒中用出天羅針法,確有資格取棺。“
黃琪愣住:“考驗?“
“醫圣一脈的傳統。“老者敲敲自己晶體化的右臉,“不見血不傳寶。“指向水晶匣,“開匣前,先回答我——何為醫道?“
冷軒扶起蘇小璃,三人面面相覷。黃琪沉思片刻,突然取出寒髓珠:“醫道如這珠子。“
“哦?“
“外圓象征天人合一,內液流動似氣血循環。“他將珠子對著冰魄火,“而真正的精髓...“突然捏碎珠子!
液體在落地前凍結成十二根冰針,恰好對應人體十二正經。黃琪揮手間,冰針精準刺入張景心各處大穴——那些晶體化的部位竟開始逆轉變回血肉!
“在于逆轉生死。“黃琪收針,“《素問》開篇就說了:'知其要者,一言而終'。“
張景心仰天大笑,融化的右臉流出帶冰渣的血淚:“好!好!黃蒼瀾沒看錯人!“一腳跺地,冰淵洞口完全展開,“第八棺在下面,但記住...“
地面突然劇烈震動!封存天機子的冰棺炸裂,那具“尸體“破棺而出,胸口嵌著的青銅碎片正瘋狂閃爍!
“晚了...“張景心推著三人跳向冰淵,“噬星族感應到鑰匙聚集!“
四人墜向深淵的瞬間,天機子撲到洞口邊緣,晶體化的面容扭曲成詭異笑容:“師兄,你以為封印能持續多久?圣祖已經...“
呼嘯的寒風吞沒了后半句話。在下墜過程中,黃琪看到冰淵壁上刻著無數經文,正是《黃帝內經》失傳的“刺**“全篇!
下墜持續了整整一炷香時間。當三人摔在彈性極佳的冰網上時,張景心已經不見蹤影。冰淵底部是個半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具通體漆黑的棺槨——與之前見過的往生棺不同,這具棺槨表面布滿星圖,九條冰晶鎖鏈將其固定在半空。
“第八具...“黃琪剛要靠近,鎖鏈突然嘩啦作響。棺蓋移開半尺,噴出股極寒白氣,所過之處連空氣都凍結成冰晶!
蘇小璃的神農尺自動展開防護罩:“棺里是...“
白氣散去后,露出棺中景象——躺著個穿星紋道袍的少年,面容與心棺少年一模一樣,但胸口沒有鑰匙碎片,而是刻著完整的星圖。
“醫圣化身。“冷軒突然單膝跪地,玄鐵劍插入冰面穩住身形,“傳說他斬出九道分身鎮壓圣祖。“
黃琪的靈視自動開啟。在特殊視野里,少年體內流轉的不是血液,而是濃縮的星力洪流。更驚人的是,這些星力運行的路線,赫然是《太素星樞》記載的完美周天!
“這不是尸體...“他恍然大悟,“是傳承!“
當黃琪的手觸及棺槨時,整個冰淵突然亮如白晝。穹頂的冰晶折射出浩瀚星圖,地面浮現出直徑十丈的太極圖案。少年化身緩緩睜眼,瞳孔中倒映著星河旋轉。
“十二色靈根。“化身開口,聲音像是千萬人同時說話,“可承星髓。“
他胸口星圖突然離體飛出,印在黃琪前胸。劇痛讓黃琪跪倒在地,感覺有熔巖般的星力強行貫通每條經絡。銀白色紋路暴起又平復,最終在皮膚表面形成與化身相同的星圖!
“《靈樞》全篇,盡在此圖。“化身開始消散,“三月內,需...“
話未說完,冰淵突然劇烈震動!上方傳來天機子癲狂的笑聲:“找到了!圣祖本體的封印處!“
無數根須狀的黑影順著冰壁爬下,每根都長著吸盤狀的口器。張景心從陰影中沖出,半邊身子已經重新晶體化:“快走!他從我記憶里找到了...“
一根黑影突然刺穿老者胸膛!天機子踏著根須降下,胸口青銅碎片已經與血肉融合:“多謝師兄引路。“看向黃琪,“現在,把鑰匙交出來。“
冷軒的劍剛舉起就被黑影纏住。蘇小璃的藥霧對黑影毫無作用。眼看天機子逼近棺槨,黃琪突然盤膝而坐,新獲得的星圖在體表亮起刺目光芒!
“你找死?“天機子冷笑,“強行參悟星圖會...“
黃琪的十二正經突然逆向流轉!這個違背修真常識的舉動,竟讓侵入體內的黑影痛苦扭曲。更驚人的是,懸浮的往生棺開始共鳴,棺中飛出九枚冰針,自動刺入黃琪頭頂“百會穴“!
“《素問》有云...“黃琪七竅流血,卻露出笑容,“'逆者正治,從者反治'。“
九針入體的瞬間,他體內傳出江河奔涌般的轟鳴。練氣十二層圓滿的瓶頸轟然破碎,丹田處的氣旋開始坍縮——這是筑基的征兆!
天機子臉色大變:“你竟敢用我的噬星根須當筑基材料?!“
黑影瘋狂掙扎,卻無法逃離黃琪的經絡。當最后一絲黑氣被煉化時,黃琪頭頂浮現出個微型星云,十二色靈根在其中緩緩旋轉。
“多謝饋贈。“他睜開眼,瞳孔已變成星空般的深藍,“現在輪到我的'藥'了。“
九枚冰針從體內射出,化作流光刺入天機子周身大穴。這個活死人突然僵直,胸口青銅碎片“咔“的出現裂紋!
“不!圣祖大人救...“天機子的身體開始結晶化,最終凝固成冰雕。
張景心掙扎著爬向棺槨:“快...棺底有通道...直通...“
冰淵頂部開始崩塌。黃琪背起老者,三人跳進棺槨下的冰洞。在墜落過程中,張景心用最后力氣捏碎個冰珠,展開幅立體星圖:
“記住...圣祖本體在...“
爆炸的沖擊波吞沒了后半句。等三人恢復意識時,已經躺在北極圈外的雪松林里。黃琪懷中只剩張景心的晶體右手,指間夾著片星圖玉簡。
玉簡背面刻著八個字:
「星髓筑基,九轉為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