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瓛只好如實把陸奇前番來找自己的話重復了一遍。

朱元璋內心的震動無以復加！

標兒是如何得知的？！

難不成真是夢到的？！

“他是說有人用腌臜手段害他是吧？”

蔣瓛點頭：

“陸公公是這么說的。”

朱元璋心里的疑惑越來越大。

“陛下，現在春和殿那邊？”

蔣瓛不知道陛下會如何處置春和殿那位。

敢用如此陰暗的手段謀害儲君，看來應天府要血流成河了。

朱元璋的思緒從朱標身上轉回到當下。

“好啊！怪咱當初瞎了眼！”

朱元璋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一拳砸在了龍椅扶手上。

黃花梨木的龍椅扶手，應聲而斷！

看來。呂氏留不得了！

只是標兒目前還在病中，且人雖然醒了，身子卻還是虛弱的很。

就算是處理呂氏，也不能讓標兒知道真相。

不處理她？

那就是一條毒蛇，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愛子身邊臥著一條隨時能傷害他的毒蛇。

蔣瓛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出。

直到頭頂上方傳來冰冷的聲音：

“標兒太重感情，雖然是呂氏犯錯在先，可是朕怕...”

“陛下的意思是...”

“蔣瓛，你說怎么辦才能讓標兒不那么難過？”

蔣瓛噗通跪倒，以頭搶地：

“陛下讓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

“傳朕旨意，呂氏失德，不堪東宮正妃典范，著褫奪太子妃封號，收回寶冊，金印，禁足春和殿，無詔不得踏出宮門一步！

后邊的事兒，你看著辦就是。”

蔣瓛內心一涼——完了，自己又朝著死神近了一步！

唉…可是君命不可違。

除了領旨，他還敢質疑不成？！

“臣，領旨！”

只是朱元璋沒想到，一向辦事干脆利落的蔣瓛出去不到一刻鐘復又轉回，朱元璋大驚：

“何事？！”

“陛下，臣才去翰林院請了圣旨，帶著錦衣衛走到乾清宮正門，就遇到了盛裝而來的太子妃，哦，不，東宮那位前來。”

“她來做什么？！”

朱元璋語氣冰冷！

“臣媳求見父皇。”

哼！

“臣媳有重要的事要稟報父皇！事關太子殿下，求父皇務必見臣媳一面。”

呂氏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朱元璋抽出的佩刀緩緩放回刀鞘。

黑著臉坐回龍椅，擺擺手：

“叫她進來。”

呂氏走到殿中央，端端正正跪在當地，給朱元璋磕了三個頭，抬起臉，已經是淚流滿面！

她看到了蔣瓛手中的圣旨，不用猜都是送到春和殿去的。

只是她都沒想到，這圣旨竟然來的這么晚！

既然自己已經失了太子的心，那就拼的最后一線生機。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老皇帝最重親情。

“父皇，兒媳來請罪了。”

這倒是出乎朱元璋的預料。

他黑著臉，也懶得跟這個蛇蝎一般的女人廢話，直接了當：

“說！”

“臣媳不求陛下寬宥，只求能將肺腑之言呈于天聽。

方才與太子殿下爭執，致殿下昏厥，臣媳自知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

然此事背后，實有諸多怪異之處，若不陳明，恐誤了皇家根本！

陛下難道沒發現，自太子殿下二十四日夜間醒來之后，東宮，尤其是文化殿內，怪事頻發。

先是臣媳母子接連摔倒，后又有王公公灑了茶水，再后來，甚至陛下坐的龍椅榫卯竟然松動了，差點兒把陛下摔倒。”

老朱輕蔑道：

“哼，那都是意外，說重點。”

“臣媳當時也認為是意外。可是父皇您不覺得這意外有點兒過于巧合了嗎？

還有，父皇讀誦經文一事，

雖說父皇愛子心切，不過太子提出這種近乎無理的要求，陛下難道不覺得有悖常理嗎？！

殿下從來都是仁孝的，縱使事關自己的安危，也萬不可能做出傷害自己父皇的事情來。

可是，那天，他不但做了！

后來還打發熥兒去您身邊守候，再后來，果然發生了意外，好在是熥兒受傷，父皇您難道就沒想過，這一切都好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嗎？！”

朱元璋的臉色更黑，呂氏見朱元璋沒有打斷自己，膽子更大了起來。

“還有今日，臣媳本是擔憂太子身體，帶著傷前去探望，誰知太子不問青紅皂白，開口就罵。

昔日殿下待臣媳雖無伉儷深情，卻也相敬如賓，可近來動輒雷霆之怒，起初臣媳只道是殿下病中煩悶，言語失當也是有的，然今日本宮宮女只不過是跟允熥開了個玩笑，殿下竟然大開殺戒！

臣媳萬般哭求，都不能令殿下回心轉意。

陛下，此時，臣媳的陪嫁丫頭已經被送到了太監所。

而她的家人何其無辜...

父皇最了解太子，往日他是最反感打打殺殺的，可是，如今，他竟然連一個宮女都不放過，更是擅自主張，牽連無辜！

這，還是之前那個太子嗎！？”

“咳！”朱元璋手上青筋暴露，卻依然在隱忍。

呂氏及時打住自己的話頭，立刻話鋒一轉，

“臣媳自知陛下您最是看重血脈親緣，可是太子殿下先是對熥兒不管不問，如今性情大變之后，又對允炆冷嘲熱諷，

如此這般行徑，豈是為人父者所為？

臣媳別無所求，只斗膽懇請陛下細察，自太子殿下重病蘇醒后，諸多言行皆不合常理，莫不是有邪祟附了身，奪了殿下神智？

臣媳自知前番言語無狀，失了體統，陛下如何懲罰，臣媳都認。

但允炆是陛下親孫，血脈無辜。

若太子殿下當真被邪祟所控，恐日后做出更多危害皇家之事。

臣媳今日冒死進言，愿以性命為代價，只求陛下能請高人驅邪，還太子殿下清明，保我大明社稷安穩！

臣媳罪該萬死，伏乞陛下圣裁！”

見呂氏不再叭叭了，朱元璋沉吟了幾瞬，冷笑一聲：

“呂氏，朕還真是看走了眼，以前只覺得你溫良賢淑，懂禮知節，卻從不曾想過，你就竟然還有能言善辯，伶牙俐齒的一面！

這么多年，你裝的很辛苦吧？！

人前一套，背后一套！

咱就說允炆那孩子，太傅們都說他聰敏好學，鐘靈毓秀，到了咱跟前兒，卻唯唯諾諾，一副只知道恭順聽話孝順的樣子，

如今看來，有你這么個巧舌如簧的母親，他的表現倒也不意外。

那應該是趕鴨子硬上架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