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窗外響起沙沙的雨聲，伴著風(fēng)聲偶有雨點打在窗戶上。

燕度對此并不意外，膝蓋疼，腿疼，像是有螞蟻在啃食骨頭，一點一點蠶食他的身體……和精神。

陰雨天會帶來很多麻煩。

他不喜歡陰雨天。

身邊的林以棠很早就睡著了，耳邊除去雨聲還有她的呼吸聲。

燕度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但閉上眼睛這種痛苦更加明顯，于是他開始盯著天花板發(fā)呆數(shù)羊。

數(shù)著數(shù)著突然想到林以棠睡前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言論。他覺得她有一點小孩心性，盡管她說她已經(jīng)是一個接受過社會毒打的成年人。

她也沒什么煩惱，可能最大的愿望就是早點離婚拿錢走人？

身邊突然有個影子坐起來，他偏頭看過去，林以棠揉揉眼睛也看他。

“還不睡？”

“睡不著。”

她注意到雨聲隨口問，“下雨了？”

“嗯，還挺大。”

林以棠從下床穿拖鞋隨口問，“為什么睡不著啊。”

“腿疼。”燕度沒想瞞著她。

“哦。”林以棠干巴巴應(yīng)一聲，燕度看著她從桌子上拿了一個什么東西，然后進了洗手間。

洗手間的燈亮起，燕度轉(zhuǎn)頭看窗外，窗簾沒有拉嚴(yán)實，從那個縫中他看到了雨滴不規(guī)律砸在玻璃上留下的水痕。

什么時候才能天亮？

“啪”洗手間的燈熄滅，他看到林以棠出來打開床頭的小夜燈，遞給他一個毛茸茸暖呼呼的東西。

燕度接過，“這是什么？”

“熱水袋。”林以棠又打一個哈欠，“放你腿上可能會好點？我還有布洛芬，你要吃嗎？”

這是她為了自己的生理期準(zhǔn)備的“戰(zhàn)略物資”。

不過現(xiàn)在有人比她更需要。

燕度撐起上半身坐起來，將熱水袋放在他的膝蓋上。

“有用嗎？”

燕度聽出來她聲音中隱含的期待。

“有點用。”

林以棠勾嘴角暗爽，“有用就好，話說你一直沒睡？要不要叫醫(yī)生來啊。”

“不用，等雨停就好。”

林以棠看眼窗外，“這雨看著一時半會兒不會停……話說，這樣的話，你的腿豈不是天氣預(yù)報？”

燕度無奈，“是這樣。”

“哇。挺好，比天氣預(yù)報準(zhǔn)。”

林以棠爬上床，盤腿坐他身邊，“對了，那天慈善晚宴我遇到那幾個小屁孩了。”

“哪幾個小屁孩？”

“燕……若綺？好像是這個名字。”

“我二叔的孩子。他們怎么了？”

“跟我說了點莫名其妙的話，他們好像很在意我和你結(jié)婚了這件事，有什么說法嗎？”林以棠手肘抵在腿上，手托下巴看他。

燕度給熱水袋換個位置，“他們的父母比較溺愛，做了什么錯事我先替他們說聲對不起。至于后一個問題……”

燕度失笑，“大概是想打聽你有沒有懷孩子？”

林以棠：？

林以棠：“我的腦袋上出現(xiàn)了三個碩大的問號，你看到了？”

燕度笑意加深，“因為繼承權(quán)，如果我沒有孩子，理論上公司會交到他們手里。當(dāng)然只是理論上。”

“哦。”林以棠點頭，“我猜是父母讓他們問的。”

“可能吧。”

林以棠看燕度的臉，暖黃色的小夜燈照得燕度溫柔無害，他眉眼低垂，臉上帶著一點失眠的疲態(tài)。

「怎么辦啊，燕度，這里的所有人都不想你好。」

燕度愣住，張口試圖反駁，可他想不到一句能反駁她的話。

沉默一會兒林以棠再次開口，“我們什么時候回家？”

“嗯？”燕度沒聽清。

“我說，我們什么時候回家。”林以棠拔高聲音重復(fù)一次。

“明天晚上，或者后天早上。”

“那我們明天晚上就走好不好？”

“不想待嗎？”

林以棠反問他，“你想待在這里嗎？”

燕度也給不出一個人準(zhǔn)確答案。

“我……我不知道。”

林以棠看他的目光變得憐愛，“你喜歡這里的什么呢？”

燕度難得眼神里出現(xiàn)迷茫這種情緒，大約是夜太深了，他太困了，傾訴欲隨之而來。

“我是爺爺帶大的……父母去世后，我被他帶到身邊養(yǎng)，以前他很好，現(xiàn)在……”

燕度眼神更加茫然，“他不喜歡我了。”

窗外的雨好像下到了他頭上，一滴兩滴，而后傾盆而下。

對，他不再喜歡他了……

林以棠捂嘴，她好像說錯話了。

「媽呀，不該問的，多嘴了多嘴了。」

「戳你痛處了對不起對不起啊啊啊啊，怎么補救一下，救一下救一下。」

燕度自顧自說：“確實，我的叔叔和姑姑都不喜歡我……如果沒有我……如果沒有我……”

他有點像是陷入夢魘，不斷重復(fù)那句話。

林以棠湊過去拿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說這種話，沒有如果，你必須在。”

媽呀，沒有你劇情徹底亂套她也徹底完蛋啊！第一個任務(wù)就出現(xiàn)主線劇情人物崩潰這種事不要啊！

林以棠等他冷靜下來一點才松開手，“你還好嗎？”

“沒事，抱歉。”

“跟我道什么歉。”林以棠歪頭，“跟你自己道歉，不要否定自己。”

“棠棠，你不喜歡我的家，我也……不喜歡。”

“我還也不喜歡我的家呢。我的爸爸很糟糕媽媽很糟糕，還不如都沒有。”林以棠跟他小聲抱怨，“父母健在也不一定是好事。”

“那我們明天晚上回家吧，等吃完那頓晚飯就走。”燕度回過來回答林以棠之前的問題。

“嗯，我要吃張媽煮的粥。”

“那我明天提前讓張媽煮上。”

窗外雨聲漸歇，天邊第一縷晨曦透過窗戶照進來。

“棠棠，天亮了。”

“嗯……”林以棠早不知道什么時候躺倒睡下了。

燕度跟著躺下，想著閉目養(yǎng)神一會兒就起床。

不多時，屋里只剩下呼吸聲。

林以棠下意識翻身，把自己床上的玩偶抱住夾緊，暖烘烘的不同以往毛茸茸的觸感只讓她懷疑一秒就迅速接受。

沒關(guān)系，抱什么不是抱，反正她不抱著點東西睡不著。

燕度睡相很好，翻身頻率低，和玩偶比起來更有溫度！更有優(yōu)勢！

窗外天光大亮，這一縷陽光直直照進來，照在燕度臉上，也照在林以棠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