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城市的霓虹燈在雨水中暈染開來。王道一駕駛著那輛黑色SUV，穿過逐漸稀疏的車流。副駕駛座上的蘇半夏一直保持沉默，手指輕輕敲擊著車窗邊緣。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當車子駛入一條僻靜的小路時，蘇半夏終于開口問道。

“一個能解答你問題的地方。“王道一的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

車子最終停在一座古樸的中式建筑前。門楣上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上書“老周古玩店“五個大字。此時店鋪已經打烊，但二樓窗口透出微弱的燈光。

王道一下車，示意蘇半夏跟上。他沒有敲門，而是從口袋里取出一枚古舊的銅錢，塞進門縫中一個不起眼的小孔。幾秒鐘后，門鎖發出輕微的“咔噠“聲，自動打開了。

“這是什么機關？“蘇半夏好奇地問。

“古法鎖。“王道一簡短地回答，“只有特定的'鑰匙'才能打開。“

店內昏暗而擁擠，各式古董陳列在玻璃柜和架子上，空氣中彌漫著檀香和紙張陳年的氣味。王道一輕車熟路地穿過迷宮般的貨架，來到后墻的一幅山水畫前。他伸手在畫中亭子的位置按了三下，畫軸竟自動卷起，露出后面的暗門。

“進來吧。“王道一推開門，回頭看了蘇半夏一眼。

暗門后是一段向下的石階，兩側墻壁上每隔幾步就掛著一盞青銅油燈，火焰靜靜地燃燒著，卻沒有煙味。蘇半夏跟著王道一走下臺階，驚訝地發現下面是一個寬敞的地下室，四壁都是古舊的書架，堆滿了竹簡、線裝書和卷軸。房間中央是一張巨大的紅木桌，上面攤開幾本古籍和幾件奇特的法器。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正伏案研究一本泛黃的書冊。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和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

“都督大人，您來了。“老人站起身，目光掃過蘇半夏時明顯頓了一下，“這位是？“

“蘇半夏博士，省廳派來協助調查'笑面魘'案子的專家。“王道一介紹道，然后轉向蘇半夏，“這是周玄清，你可以叫他老周。他是...古文獻專家。“

蘇半夏敏銳地注意到老人對王道一的稱呼，但她只是禮貌地點點頭：“周老先生好。“

老周瞇起眼睛打量蘇半夏，突然從桌上拿起一面銅鏡對準她。銅鏡表面泛起一陣漣漪般的波紋，然后恢復了平靜。

“靈臺清明，無邪祟附體。“老周點點頭，似乎對檢查結果滿意，“都督大人，這位姑娘不簡單，她身上有'靈光'。“

王道一挑了挑眉：“你是說...“

“她天生具有'靈視'，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老周解釋道，“這在古代被稱為'陰陽眼'，是修道的上好資質。“

蘇半夏聽得一頭霧水，但抓住了關鍵詞：“你們是說我能看到...鬼魂？“

“不只是鬼魂。“王道一嘆了口氣，走到房間一角的大木箱前，“你能感知到超自然的存在，這就是為什么你能發現那些案件中的異常。“他打開箱子，取出一件黑色法袍披在身上，然后轉身面對蘇半夏。

在法袍加身的瞬間，蘇半夏倒吸一口冷氣——她看到王道一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金光，眉心處浮現出一個復雜的金色符文，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感。

“這...這是...“蘇半夏后退半步，眼睛瞪大。

“我的真實身份。“王道一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有力，“除魔大都督，鎮魔司最后的傳人。“

老周適時地遞上一本厚重的古籍，翻開其中一頁：“《鎮魔司實錄》記載，唐貞觀年間，太宗皇帝設立'鎮魔司'，專司斬妖除魔，護衛人間。歷代'除魔大都督'皆由皇帝欽點，授以法器符印，統領天下鎮魔使。“

蘇半夏接過古籍，看到上面詳細記錄了從唐代到明代的各種除魔事件，配有精細的插圖。其中一幅畫的正是一個身穿黑色法袍、手持青銅劍的人物，面貌竟與王道一有七分相似。

“這是我先祖，王玄策。“王道一指著畫像說，“唐代第一任除魔大都督，曾率鎮魔使平定長安百鬼夜行之亂。“

蘇半夏的手指輕輕撫過書頁，感受著紙張的紋理：“所以這些...妖魔鬼怪，都是真實存在的？而你們家族世代都在暗中保護人類？“

“不錯。“王道一點頭，“隨著時代變遷，人們不再相信超自然存在，鎮魔司也逐漸式微。到了現代，只剩下零星幾個傳人還在暗中活動。十年前，上一任大都督臨終前將衣缽傳給了我。“

蘇半夏消化著這些信息，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那'笑面魘'呢？它是什么？為什么現在出現？“

老周咳嗽一聲，從書架上取下一卷竹簡：“《百鬼志》記載，'笑面魘'乃極陰之地孕育的惡靈，善攝人心魄，喜食活人心臟，尤好極陰之體。唐代曾被王玄策大都督封印于九幽之地。“

“有人把它放出來了。“王道一接過話頭，“而且正在利用它收集極陰之心。每九天一個，月虧之夜下手，這是非常古老的邪術儀式。“

蘇半夏突然明白了什么：“集齊九個極陰之心...可以打開什么通道？“

王道一和老周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

“你怎么知道？“王道一問。

“邏輯推理。“蘇半夏指著古籍上的一段文字，“這里提到'九陰聚，幽冥開'。再加上受害者都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很明顯兇手是在進行某種需要特定條件的儀式。“

王道一不得不承認蘇半夏的敏銳：“沒錯。傳說集齊九顆極陰之心，在至陰之夜施法，可以短暫打開連接人間與幽冥的通道。如果那樣...“

“更強大的妖魔可以來到人間。“蘇半夏接上他的話，臉色變得蒼白，“所以下一個受害者會在兩天后出現？“

王道一點頭：“我們必須在那之前找到幕后黑手。“他轉向老周，“查到什么線索了嗎？“

老周從桌上拿起一張泛黃的符紙：“這是我從古籍中找到的追蹤符，可以感應'笑面魘'的氣息。但需要配合'天眼'使用。“

王道一接過符紙，咬破手指在上面畫了一個符文。符紙立刻無火自燃，化作一縷青煙在空中盤旋，最后形成一個小箭頭指向西北方向。

“在那邊。“王道一皺眉，“但范圍太大了。“

蘇半夏突然開口：“我可以幫忙。“

兩人同時看向她。

“如果我真的有你們說的'靈視'能力，“蘇半夏解釋道，“也許我能感知到那個'笑面魘'的存在。就像...在犯罪現場我能感覺到某種不自然的'氣息'。“

王道一沉思片刻：“值得一試。但太危險了。“

“比起無辜者再被殺害，這點風險算什么？“蘇半夏反問，眼神堅定。

老周在一旁觀察著兩人，突然笑了：“都督大人，這位姑娘有膽有識，倒是個好幫手。“

最終，王道一勉強同意了蘇半夏的提議，但堅持她必須全程跟緊自己，并且要佩戴護身符。他從箱子里取出一枚古樸的玉佩遞給蘇半夏：“這是'清心佩'，可以抵御一般邪祟的侵擾。“

蘇半夏接過玉佩，立刻感到一股暖流從手心蔓延至全身。她鄭重地將玉佩掛在脖子上，藏入衣領內。

離開老周的古玩店時已是深夜。王道一堅持送蘇半夏回家，路上兩人都沉默不語。直到車停在蘇半夏公寓樓下，她才開口問道：“為什么選擇相信我？告訴我這些秘密？“

王道一望著遠處的燈火：“因為時間不多了。而且...“他頓了頓，“老周的'照妖鏡'顯示你沒有說謊，你確實有'靈視'天賦。在這種情況下，你的能力可能會救很多人命。“

蘇半夏點點頭，推開車門，卻又停下：“明天見，都督大人。“她的語氣帶著一絲調侃。

王道一無奈地搖頭：“在外面叫我王隊就行。“

回到自己的公寓，王道一沒有立即休息。他走進書房，打開暗門，來到那個隱藏的除魔工作室。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羊皮地圖，上面標注了城市各個區域以及歷史上出現過的靈異事件地點。

他拿起七枚紅色圖釘，按照受害者位置釘在地圖上。圖釘形成了一個不完整的法陣圖案，中心點位于城市西北部的一個老街區——正是追蹤符指示的方向。

“原來在那里...“王道一喃喃自語。他拿起手機，撥通了老周的電話：“查一下西北區青云街的歷史資料，特別是與唐代有關的。“

老周的聲音透著驚訝：“青云街？那可是...“

“古長安的'鬼市'所在地。“王道一接上他的話，“如果我沒猜錯，那個幕后黑手就藏在那里，利用古鬼市的陰氣掩蓋自己的氣息。“

掛斷電話，王道一從架子上取下一個檀木盒子。打開后，里面是一把長約三尺的青銅古劍，劍身上刻滿了細密的符文。這是鎮魔司的傳承法器——“斬魔劍“，據說曾斬殺過無數妖魔。

王道一輕輕撫過劍身，符文依次亮起微弱的金光。他感受到劍中傳來的脈動，仿佛這把古劍有自己的生命。

“明天可能會需要你了，老伙計。“他低聲說。

第二天清晨，王道一剛到辦公室，就發現蘇半夏已經在那里等他了。她今天穿了一身利落的便裝，脖子上隱約可見那枚玉佩的鏈子。

“早。“蘇半夏遞給他一杯咖啡，“我查了青云街的資料。“

王道一接過咖啡，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要查那里？“

“邏輯推理。“蘇半夏打開筆記本電腦，“昨晚你看到追蹤符指向西北方向時，表情有明顯變化。西北區最有可能與古代邪術有關的地方就是青云街——那里是唐代長安城外的亂葬崗，后來演變成'鬼市'，民國時期還發生過大規模離奇死亡事件。“

王道一不得不再次佩服蘇半夏的洞察力：“沒錯。老周查到青云街在唐代確實是極陰之地，常有妖邪出沒。我懷疑那個召喚'笑面魘'的人就藏在那里。“

“那我們今天就去調查？“蘇半夏問。

王道一搖頭：“白天太顯眼，容易打草驚蛇。而且這類邪修多在夜間活動。我們晚上去。“

正說著，趙明匆匆走進來：“王隊，又發現一具尸體！“

王道一心頭一震：“在哪里？“

“城東居民區，不是我們的案子。“趙明遞過一份報告，“但死者特征很像'微笑殺手'的受害者——面帶笑容，心臟消失，沒有外傷。“

王道一快速瀏覽報告：“死亡時間？“

“初步判斷是昨晚十點到十二點之間。“趙明回答，“比之前的案子提前了兩天，地點也不一樣。“

王道一與蘇半夏交換了一個眼神。這與之前的規律不符——不是月虧之夜，不在東南區，間隔時間也不對。

“我們去現場看看。“王道一抓起外套。

案發現場是一棟普通居民樓的五層公寓。當地派出所的民警已經拉起了警戒線。王道一出示證件后，帶著蘇半夏進入現場。

死者是一名中年男性，仰臥在客廳地板上，臉上凝固著詭異的微笑。與之前的受害者不同，他的胸腔沒有被剖開，而是完好無損，但法醫確認心臟確實不見了。

蘇半夏蹲下身，仔細觀察死者的面部表情：“這個笑容...不太一樣。“

王道一明白她的意思。前七個受害者的笑容是安詳的，仿佛沉浸在美夢中；而這個死者的笑容扭曲而痛苦，更像是被強迫做出的表情。

“不是'笑面魘'干的。“王道一低聲說，“至少不是同一個。“

蘇半夏突然打了個寒戰：“王隊，你有沒有覺得...很冷？“

王道一立刻警覺起來。普通人感覺不到的陰氣，蘇半夏卻能感知到。他不動聲色地開啟“天眼“，環顧四周，果然在墻角發現了一團正在消散的黑氣。

“我們出去說。“他拉著蘇半夏離開公寓。

樓道里，蘇半夏搓著手臂：“那里有什么東西，對不對？“

王道一點頭：“有魔物來過，但已經離開了。這不是'笑面魘'，而是另一種東西...“他突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機撥通了老周的電話，“查一下有沒有什么魔物會模仿其他妖魔的手法作案。“

掛斷電話后，王道一眉頭緊鎖：“事情比我想象的復雜。有人在故意擾亂我們的調查方向。“

“為什么這么說？“蘇半夏問。

“這個死者不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王道一指著手機上的資料，“而且作案手法看似相同，實則差異很大。有人想讓我們以為'笑面魘'打破了規律，實際上是為了掩蓋真正的第八個目標。“

蘇半夏眼睛一亮：“所以真正的第八個受害者可能今晚還是會在東南區出現？“

“很可能。“王道一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下午三點，我們還有時間準備。我需要回一趟辦公室拿些東西，然后我們去青云街。“

回到警局，王道一借口取文件，獨自進入了自己的除魔工作室。他從架子上取下幾道符咒和一瓶朱砂，小心地藏在西裝內袋里。最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那把“斬魔劍“用特殊的布包裹起來，裝進了一個長條形樂器盒中。

當他回到辦公室時，發現蘇半夏正在電腦前專注地研究著什么。

“發現什么了？“王道一問。

蘇半夏指著屏幕：“我調出了青云街所有居民的出生記錄。有一個人很可疑——青云街45號的住戶，叫莫懷山，今年68歲，獨居。他的出生日期顯示他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而且...“

她調出一張老舊的照片，上面是一個面色陰郁的中年男子：“這是二十年前他因非法行醫被調查時的照片。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紋身了嗎？“

王道一湊近屏幕，看到男子頸部隱約露出一個奇特的蛇形紋身，瞳孔驟然收縮：“這是'陰蛇印'，古代邪修的標記！“

“還有更奇怪的。“蘇半夏又調出一份檔案，“莫懷山在過去四十年里搬過七次家，每次搬家后不久，當地就會出現離奇死亡事件，然后案件不了了之。“

王道一握緊了拳頭：“就是他。這個莫懷山很可能是個邪修，利用'笑面魘'收集極陰之心。昨晚那個案子可能是他放出的煙霧彈，為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那我們今晚直接去青云街45號？“蘇半夏問。

王道一沉思片刻：“不，太冒險了。如果莫懷山真的是幕后黑手，他的老巢肯定布滿了陷阱和邪術。我們需要先確認第八個受害者的位置，阻止'笑面魘'得手，然后再對付莫懷山。“

蘇半夏點點頭：“那怎么找第八個受害者？“

“用這個。“王道一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巧的青銅羅盤，“這是'尋陰盤'，可以感應極陰之體的位置。今晚月虧之時，它會指向'笑面魘'的下一個目標。“

夜幕降臨，王道一和蘇半夏駕車在東南區巡邏。車后座上放著那個裝“斬魔劍“的樂器盒。王道一不時查看放在儀表盤上的“尋陰盤“，等待指針的反應。

“能問你個問題嗎？“沉默許久后，蘇半夏突然開口，“為什么選擇當警察？以你的...特殊身份，完全可以有更隱蔽的職業。“

王道一目光依然盯著前方的道路：“恰恰相反。警察身份讓我能合法地接觸各種可疑案件，及時發現超自然事件的苗頭。而且...“他頓了頓，“我父親是警察，在一次緝毒行動中犧牲。某種程度上，我繼承了他的遺志。“

蘇半夏若有所思：“所以你同時繼承了兩種守護者的身份。“

“你呢？“王道一反問，“為什么對超自然現象這么感興趣？“

蘇半夏望向窗外的夜色：“我十二歲時，親眼目睹了我母親的死亡。官方說法是心臟病突發，但我看到...有什么東西從她身體里抽走了什么。沒人相信我，包括我父親。從那時起，我就決定找出真相。“

王道一能感受到她話語中的痛苦，正想說什么，突然“尋陰盤“的指針劇烈顫動起來，最后指向東北方向。

“有反應了！“王道一立刻調轉車頭，順著指針方向駛去。

指針最終引導他們來到一棟老舊公寓樓前。王道一停下車，取出“斬魔劍“藏在風衣內，然后遞給蘇半夏一張疊成三角形的符紙：“這是'隱身符'，可以讓你在短時間內不被低階魔物發現。跟緊我，不要輕舉妄動。“

兩人悄悄進入公寓樓，循著指針來到四樓的一戶門前。王道一開啟“天眼“，看到門縫中滲出絲絲黑氣。

“就是這里。“他低聲道，“'笑面魘'已經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