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紀年局促地抓著自己不合適的藍白條紋破舊短衫衣擺。

他靜靜看著妹妹歲月靜好的睡顏。

有一種不真實的恍惚感。

自打那個惡毒后媽進門剛開始爸爸還在時，對他們還算客氣。

可是爸爸出任務很久沒回來后，她開始露出真面目。

后來時間長了更是變本加厲地虐待自己跟妹妹。

他跟妹妹已經很久沒吃過一頓飽飯，穿過好衣服，睡過安穩覺。

妹妹以往睡覺時眉頭都是緊皺，他也總是會噩夢驚醒翻來覆去睡不著。

長期營養不良和神經緊繃導致他跟妹妹發育都比同齡人遲緩。

穿著不整潔，面色蠟黃，導致她們的朋友也很少。

很多搗蛋鬼都叫他們小乞丐，野孩子。

除了村長爺爺徐強以及他的孫子徐鐵還有鄰居嬸子們也會可憐他們，有過照拂。

其余更多是嫌棄和白眼。

這樣糟糕的成長環境，妹妹不開口說話很正常。

連他有時候都覺得這樣的日子沒一點盼頭，很暗很窒息。

今天，他看到念念主動貼進神仙姐姐懷里。

他驚訝忐忑之余，還有點羨慕。

因為神仙姐姐沒有推開妹妹。

他看不懂神仙姐姐的情緒想法，但她的目光里沒有嫌棄和白眼。

他覺得神仙姐姐應該是不討厭妹妹的，也是不討厭他的吧。

因為她給他們珍貴的果子，對他們有耐心，和顏悅色。

相處短短時間，她能看懂自己的小九九，不會拆穿，還有一點點關心。

現在的白露霜就像一汪平靜的海洋，清澈但不見底，平復他不安躁動的心緒，而波光粼粼是裝進瞳孔里的光彩。

如果生活沒有反復捶打鞭笞他，他也許不會太早打碎掉孩子的熱情洋溢，天真爛漫。

他也會虎頭虎腦往喜歡的人身邊奔赴入懷。

沒關系，不被討厭他已經很滿足了。

不討厭算有點喜歡嘛？

陸紀年呆呆發愣著，如果她可以喜歡他們多一點點就更好了。

果然人是貪心的。

*

這個房間采光很好，陽光透過窗柩散在床邊，正好斑駁落在陸紀年粗礪的小手里。

誰不喜歡被光照耀的暖和感。

陸紀年微微收攏手掌，他看到也知道光是抓不住的。

但是偶爾的照耀，偶爾的光顧，就能讓人心生很久的歡喜了。

靠著這一點歡喜，日子才能慢慢熬過去。

*

白露霜此刻看著鏡子里跟個花孔雀一樣花枝招展的妖艷貨，不斷咂舌。

身上這玫粉色的艷俗襯衫，還有一柜子花花綠綠的衣物，招搖晃眼。

這血盆大口，這是剛吃完小孩的血紅嘴唇?

臉上這是砌上了厚厚一層唰白的膩子?

還有這睫毛是從修煉百年蒼蠅精身上卸下來的蒼蠅腿?

這死女人可真會打扮，誰能扮過你！

白露霜哭笑不得。

她從空間里取出一條干凈的蠶絲帕，沾取了少量靈泉水飾面。

沒辦法，她為數不多比較珍視的就是臉面了。

佛面毒尊可不能當花孔雀。

她可受不了如此艷俗的一張花臉。

不一會，卸去這些冗雜的累贅，她能感受到臉上毛孔都在呼吸的輕快感。

此刻鏡中人赫然一副清水去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感。

靈泉水拭面后有一層柔和的光澤感。

還算清新脫俗，能湊合對付下自己眼睛吧。

白露霜發現，這張臉跟自己的相差不大，只是不如自己原來天材地寶養得好。

不夠珠圓玉潤，不夠有靈氣，只能占個白皙細嫩。

后面養養可能會回到以前巔峰狀態。

白露霜此刻心里已經對這個世界莫名有一些了然。

跟自己同名同樣的白露霜，這方世界是自己的某轉世身不成。

修仙歷劫中，也有化凡這一說。

未來或是過去，時空洪流里，也許存在千千萬萬個白露霜。

所以，禿驢是把自己抓來此方天地應劫了？

那這兩小家伙與我而言又是何種因果牽絆呢？

白露霜一時看不透因果命數。

她轉身，琉璃色潤澤的眼眸朝床邊兩崽子望過去。

陸紀年感受到一道深邃冗重的目光，也回望過去。

但小小的人兒頓時目瞪口呆，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些。

只見那人臉上泛著柔和的光澤，如冬日暖陽照耀著雪山之巔那朵圣潔的雪蓮花般，清雅脫俗。

更見仙人無雙之姿，是與那雙深邃如繁星碎落的琉璃瞳孔最相襯的姿容。

原來白露霜真的可以人如其名般潔白無瑕，冷冽高貴。

明明是同一個人的軀體，內里改變了，現下竟然是由里及外的驚艷之美。

不過這才是真正的仙女姐姐嘛。

陸紀年想通后覺得這才正常，趕緊回神，只是耳尖有點發紅。

他長這么大沒見過這么好看的小姐姐，這就是天上降下來的仙女姐姐。

只是這么美麗這么厲害的仙女，應該早晚會離開這個鬼地方吧？

她不是她們后媽。

她不屬于這個泥潭。

想到這，陸紀年情緒低落，小腦袋也耷拉下來了。

她什么時候離開呢？

現在，今晚，明天早上?

陸紀年心里有點酸澀，明明就相處這么短時間，他好像就很舍不得了。

爸爸做任務離開自己都沒有這么失落過。

陸紀年舍不得說再見。

畢竟這是自己才遇見的光。

白露霜沒有察覺陸紀年這小人精如坐過山車般起起伏伏的復雜情緒。

她目前準備暫時留下，隨機應變。

所以，她等會打算找個靠譜的本地人，先摸清一下這方世界以及自己這副宿主的處境。

自己武力值驟減，等于危機四伏。

先暫時安頓下來，后續找禿驢問清因果，算總賬再徐徐圖之。

至于是不是真要接力棒似地給倆崽當后媽，看心情。

也看后續規劃。

不過自己只要在這一天，還是不能不管這兩小家伙死活的。

這還在人家親爹家呢。

畢竟自己怎么也算大佬前輩老祖宗，欺負孩子太降低格調好吧？

況且，這小男娃還挺對自己脾氣秉性，不算太蠢，再觀察一下。

合適的話，調教調教在這世界就當收個徒弟，壯大她白藥宗的勢力。

這小女娃雖然憨傻但還算合眼緣，笨點就笨，長得機靈也能湊合收下。

她白藥宗收過蠢的就是沒收過丑的。

心里有了著落，白露霜揚起招牌笑容，和善地招呼陸紀年道：

“有事，出來聊聊。”

陸紀年嘴角向下，心里咯噔一下，慢悠悠踱步而來。

果然，這么快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