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四個字。

仿佛帶著千鈞之力，重重砸在后堂之內(nèi)。

連空氣都似乎變得粘稠起來。

“前朝余孽？”

嚴修的聲音打破了沉寂，帶著幾分沙啞。

“裴云確定？”

校尉聲音微顫，顯然也為這個結(jié)論感到心驚。

“回稟嚴大人，那黑袍頭領(lǐng)臨死前的反應，已是明證。”

“裴大人推斷，引星砂失竊案，極有可能是這股前朝勢力與燭陰教相互勾結(jié)，共同策劃！”

“歡喜禪宗的妙樂，不過是被推到明面上的棋子，混淆視聽！”

“前朝……”

嚴修沉默了。

“那些陰溝里的老鼠，竟然還沒死絕？”

他看向洛青衣，眼神復雜無比。

這個裴云，不僅修為恢復得如此詭異，這份洞察力和推斷能力，簡直……妖孽！

洛青衣緩緩站起身，修長的身姿在燈火下投下長長的影子。

她站起身，在堂內(nèi)踱了兩步。

飛魚服的裙擺劃過地面，悄然無聲。

那雙明亮的眼眸深處，仿佛有寒冰凝結(jié)。

“前朝余孽……”

她輕輕重復了一遍，聲音清冷。

“還搭上了燭陰教這條線?！?

“好深的算計?！?

她踱步到窗前，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

夜風似乎也帶上了幾分寒意，吹得窗欞輕響。

“此事，絕不能外傳?！?

洛青衣停下腳步，看向嚴修和張泉，語氣斬釘截鐵。

“特別是關(guān)于‘前朝余孽’的部分?！?

“在查明具體情況，稟明陛下之前，北鎮(zhèn)撫司內(nèi)，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個字！”

“違令者，按叛逆論處！”

嚴修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洛鎮(zhèn)撫所言極是。”

“此事牽連甚廣，一旦泄露，或許會有有心之人暗中行事?！?

他看向那親信校尉。

“你帶著我的命令，封鎖所有參與行動人員的口風，證物妥善保管，任何人不得私自查閱。”

“屬下遵命！”校尉領(lǐng)命。

后堂內(nèi)只剩下兩位鎮(zhèn)撫使。

氣氛依舊壓抑。

“沒想到，裴云這次，竟挖出了這么一條大魚?！?

嚴修語氣復雜。

他原本以為，裴云追查忘川渡的線索，不過是年輕人好勝心強。

再加上洛青衣的偏袒。

他甚至做好了裴云無功而返，自己出手收拾爛攤子的準備。

誰能想到，短短幾日。

裴云不僅完成了賭約，還揭開了如此驚人的內(nèi)幕。

那個賭約……

嚴修想起自己那枚九竅玲瓏丹，心頭莫名抽了一下。

那可是他費了好大功夫與人情才從某玄門正道那里得來的。

本來是打算給自家后輩準備的。

沒想到自家后輩不爭氣，到現(xiàn)在才剛?cè)氚似废忍臁?

反而讓裴云摘了桃子！

罷了罷了……

輸了就是輸了。

裴云那小子，確實有兩把刷子。

“前朝余孽蟄伏多年，忽然在此時跳出來，還和燭陰教攪和在一起，所圖必然不小。”

洛青衣黛眉緊鎖。

“引星砂……”她沉吟道。

嚴修也皺起眉頭：“司天監(jiān)的星海長河大陣，能觀天象，預知模糊未來。”

“引星砂是啟動和維持大陣的關(guān)鍵之一?！?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星海長河大陣若是正常運轉(zhuǎn)，那燭陰教的計謀必不可能成事。

所以燭陰教無論如何都必須先讓星海長河大陣停滯，即便只是停滯短短幾天！

這點時間，也足夠掩蓋燭陰教的某些行動了……

“燭陰教圣女潛入京城，前朝余孽暗中活動，還可能達成了某種合作……”

洛青衣緩緩道。

“京城的這潭水，比我們預想的還要渾濁。”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動作利落。

“嚴鎮(zhèn)撫，北鎮(zhèn)撫司這邊，你先主持大局，加強戒備，特別是皇城周邊的布防。”

“此事，我必須立刻面呈陛下?！?

嚴修起身：“洛鎮(zhèn)撫放心，北鎮(zhèn)撫司交給我?！?

洛青衣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便向外走去。

走到門口，她腳步微頓，側(cè)頭道：

“裴云那邊……你多看著點?！?

嚴修一怔，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裴云這次雖然立下大功，但也等于把自己推到了風口浪尖。

前朝余孽和燭陰教，都不是善茬。

“我明白?！?

嚴修沉聲道。

裴云是北鎮(zhèn)撫司的好苗子，他定會護其周全。

洛青衣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嚴修獨自站在空曠的后堂，看著桌上那杯已經(jīng)涼透的茶水，久久未動。

他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小看了那個總是笑瞇瞇的年輕人。

裴云。

他拿起桌上的卷宗，翻開，目光落在裴云的名字上。

良久，才發(fā)出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

自家后輩若有裴云一半優(yōu)秀，他也不至于人到中年，愁出白發(fā)來了。

夜色深沉。

一輛不起眼的黑色馬車，悄無聲息地駛出北鎮(zhèn)撫司。

融入了京城的萬家燈火之中，朝著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

裴云處理完案子收尾，回到自己那僻靜小院時，天已蒙蒙亮。

只是不等裴云找機會瞇一會，張泉很快便跟了過來。

低聲傳達上面的命令。

“大人，洛大人和嚴大人有令，關(guān)于‘前朝余孽’一事，嚴密封鎖消息，任何人不得外傳。”

裴云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這反應，太正常了。

哪個朝代碰上“前朝”這兩個字不頭疼？

捂蓋子是基本操作。

“洛大人已連夜入宮，面見陛下了?！?

張泉又補充了一句。

裴云給自己倒了杯涼茶，依舊沒什么表示。

捅出這么大的簍子，洛青衣不去找女帝才怪。

倒是張泉接下來的動作，讓他挑了挑眉。

張泉從懷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玉盒，雙手奉上。

“大人，這是嚴大人著屬下送來的。”

裴云接過玉盒，打開。

一枚龍眼大小，通體瑩白，散發(fā)著奇異丹香的丹藥靜靜躺在里面。

隱約有九個小小的光點在其中流轉(zhuǎn)。

九竅玲瓏丹。

賭注。

裴云拿著玉盒，難得愣了一下。

他這邊剛把人抓了，尸體還沒涼透呢，嚴修那老古板就把賭注送來了？

還真是……說到做到啊。

他掂了掂手里的玉盒，嘴角扯了扯。

這位嚴大人，倒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老古板也有老古板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