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燈在卷宗上投出搖晃的光圈，林韜看著“劉銳“這個名字在暴雨聲中洇成墨團。2004年的老式掛鐘敲響第十一下時，奶奶摘掉老花鏡，頸椎發出輕微的咔嗒聲。

“韜韜怎么還不睡？“老人把保溫杯里的濃茶續滿，茶葉是前街李法官送的碧螺春。

“這道立體幾何題...“少年用鉛筆戳著草稿紙上的圓錐體，眼角余光掃過現場照片。染血的碎花襯衫領口撕裂，讓他想起前世新聞里那個女孩鎖骨處的月牙形胎記。

窗外炸開一道閃電，奶奶突然嘆息：“差十五天就滿十八歲啊。“枯槁的手指劃過戶籍證明復印件，劉銳的身份證照片在臺燈下泛著青白。

鉛筆芯“啪“地折斷。林韜記得十年后翻案報道里，真兇右眉骨那道疤——此刻照片上的少年額角正貼著紗布。

“張恒的認罪書有問題。“他裝作漫不經心地轉著鉛筆，“不是說兇器水果刀在劉銳包里發現的？“

老人猛地抬頭，鏡片反射出驚疑的光：“你怎么知道物證編號003是水果刀？“

雨點砸在防盜窗上如同撒豆，遠處傳來救護車的嗚咽。林韜的后背滲出冷汗，前世刑警隊長醉酒時說過的話在耳畔炸響：“那丫頭指甲縫里的皮屑，當年要是能做DNA...“

“奶奶！“他突然抓住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現場有沒有發現紫色指甲油？“

茶杯在桌面震出漣漪，茶梗豎立如劍。老人從檔案袋抽出現場物證清單的手在發抖：“第四頁，證物編號007，的確有半片紫色指甲...“

防盜門突然被拍響，陳大炮裹著雨氣沖進來：“林韜！王嬸家的便利店...“他的聲音在看到攤開的卷宗時戛然而止，照片上女孩凌亂的黑發讓他想起三個月前轉學的同桌。

“這是...南巷那個奸殺案？“陳大炮的喉結上下滾動，“我爹說現場有輛沒牌照的摩托車...“

奶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林韜拍著她佝僂的背脊，目光鎖死在物證照片某處。染血的貨架第三層，幾包喜之郎果凍擺成詭異的三角形——這個2004年尚未引進的品牌，在前世重審時成為推翻證物鏈的關鍵。

“我要去現場。“林韜抓起窗臺上的手電筒，黃銅鑰匙在掌心刻出紅痕。

“發什么瘋！“陳大炮拽住他胳膊，“外面下雹子呢！“

老人卻把警用手電塞進孫子手里：“讓小陳陪你去。“她渾濁的眼睛突然銳利如鷹，“別碰警戒線，別進后巷，別和穿灰夾克的人說話。“

兩個少年沖進雨幕時，1992年縱火案的表彰錦旗在玄關鏡框里泛出血色。

舊貨市場的塑料雨棚在狂風里嘩啦作響，林韜抹去族譜封面的泥漿。“劉氏宗譜“四個燙金小楷下，1998年修訂記錄里藏著驚雷——劉銳生辰是丙寅年臘月初三。

“公歷1987年1月2日！“陳大炮搶過小靈通按查詢鍵，“比戶籍檔案早十三個月！這特么夠判死刑了！“

沾著雨水的小靈通突然響起和弦鈴聲，林韜看著“奶奶“的來電顯示，按下接聽鍵的手在發抖。

“韜韜，物證科剛發現...“老人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死者指甲里提取的皮屑...“

“和族譜里的頭發樣本匹配？“林韜脫口而出，隨即被陳大炮捂住嘴。貨架后的陰影里，穿灰夾克的男人正在翻找什么。

電話那頭沉默五秒，突然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你怎么知道我們找到了夾在族譜里的頭發？“

冰雹砸在鐵皮屋頂上如同爆豆，林韜盯著族譜夾層里的港商合影。照片邊緣露出半枚刻著“J“的銅紐扣，與紅星廠縱火案證物完美重合。

“小心！“陳大炮突然撲倒他。面包車急剎濺起污水，車牌尾號閃過金色貼紙——前世劉父被捕時，車庫里的走私車也有同樣標記。

“追！“陳大炮的耐克鞋碾過積水，林韜卻蹲下撿起飄落的三色堇標本。七片花瓣在污水里拼出摩斯密碼“SOS“，花莖處纏著半張1991年的采購單。

公安局物證科藍光下，老刑警用鑷子夾起族譜里的便簽：“這是當年紅星廠的送貨單？“他突然瞇起眼睛，“日期旁這個帆船涂鴉，和你們學校后墻的...“

“和舊書店電路圖上的標記一樣。“林韜脫口而出，立刻被陳大炮踩了一腳。

奶奶從鑒定室推門出來，白大褂沾著血跡：“骨齡鑒定結果出來了。”她摘掉橡膠手套的手在顫抖，“劉銳真實年齡...”

窗外炸響的驚雷吞沒了后半句，陳大炮突然扯開衣領：“你們看！“鎖骨處的舊傷疤在閃電中泛紅，形狀與走私船龍骨圖紙完全一致。”

物證科電話驟響，值班警察抓起聽筒后臉色煞白：“南巷便利店王嬸...煤氣中毒！“

林韜撞翻椅子沖出去時，前世2004年刑場上的槍聲在雨幕中炸響。那個叫劉銳的惡魔在記者鏡頭前獰笑：“老子未成年殺人不償命！”

林韜一腳跺在墻上“混蛋，你跑不了！”既然重生遇到了，必要高舉正義大旗，這種垃圾絕不能讓他逍遙法外哪怕一天！

林韜想起小學的時候曾與劉銳有過沖突，這家伙從小就囂張跋扈，仗著自己老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膽大包天連老師都敢欺負。兩人的沖突起于一件小事——因為放學搶道，打了一架。本來小學生打架是很正常的事情，單劉銳打輸了之后還喊他爹來學校鬧，要不是校長報警，林韜可就危險了。對于這種家庭，林韜本來以為會有人管，但現在從結果來看，確實有人管了，可也有人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小惡放之任之，必將成為大惡。林韜終于想明白了，見到了，并且有這個能力，就一定要制止！

至于張恒，前世的記憶里他的生命也止步于此，沒必要浪費精力過多的糾纏，但劉銳，這次一定要把他按在名為法的刑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