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灰燼黨的另一路人也進展順利。

詹姆-蘭尼斯特從亨廷酒莊搜出了十幾箱偽裝成紅酒的野火，同時抓獲了亨廷本人，以及為他們研制野火的火術士。

后經過煉金術士公會的專業人士鑒定，這些野火只能算是劣質版，威力不及真正的野火，不過好處是穩定性也相應地提升，更不容易發生意外爆炸。

公會賣給索羅斯的野火就是這種，那個來自密爾的紅袍僧經常用它來涂抹劍身，制造出燃著火焰的長劍，以此來糊弄無知民眾。

“那個小子學藝不精，竟然做出這種粗制濫造的垃圾，垃圾！這簡直是在敗壞火術士的名聲！敗壞名聲！”

名為哈林的火術士，用那尖銳的破嗓子不停叫喊。

之后，在火術士的協助下，經過仔細排查，又從紅堡酒窖中找出了幾箱野火，最后總共收繳了三十多箱。

下午在紅堡的甕城中。

詹姆站在城墻上，看著下面的衛兵正忙碌地搬運沙土，將那些野火暫時掩埋，一直懸著的心才慢慢安穩下來。

“從沒見你這么緊張過，哪怕是在比武大會上。”

提利昂抬頭瞅著哥哥的嚴肅認真的模樣，不由得好奇。

最近小惡魔有些無聊，他的酒友小約翰被其父親嚴加看管起來，好些日子沒跟他一起去絲綢街了。今天中午當他聽說出了件大案子時，就興沖沖地跑來看熱鬧。

“那不一樣，這可是野火......”

詹姆看向了弟弟，卻欲言又止。

“嘿，我還以為咱們是無話不說的好兄弟？我看得出來，你在隱瞞一些事情。”

提利昂心中疑惑更深，這種心思沉重的樣子可不像是詹姆，反倒有點像他們的父親大人了。

詹姆環顧了左右，見城樓上沒有其他人在，于是才為難地向弟弟講述了當年殺死瘋王的真相。

這件事一直被深埋在心底，他也不是刻意隱瞞，只是沒必要說出來。

外人不愿相信他，就算說了又有什么用處，那些家伙只會一口咬定弒君者的名號，借此羞辱他，羞辱蘭尼斯特。

而他親近的人，愿意相信他的人，卻又對此事漠不關心。

父親是務實的，只在乎結果，瘋王被殺死對其有利，這就足夠了；

而瑟曦只關心她自己的事情，對這種陳年往事更是毫無興趣，竟一次也未曾問過。

他本以為早就將這件事看淡了，然而這次的野火事件再次挑動了那根敏感的神經，他的逆鱗被觸碰到了，他不想再將這個秘密憋在心里，這讓他難以忍受，他想要傾訴。

或許，只有心思單純的弟弟才會想要知道真相吧......

提利昂默默聽完了哥哥的自白，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小惡魔，一時間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他瞪著大大的眼睛，打量著面前的金發男人，竟覺得有些陌生了。

“......為什么不說出來？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提利昂不理解，他的語氣逐漸激動。

“你拯救了幾十萬君臨百姓，卻要承擔弒君者的罵名，這不公平，不公平！”

“公平？呵呵......”

詹姆又找回了那副桀驁不馴的面孔，冷笑著說道：“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

我親愛的弟弟，你應該比我體會的更深才對，難道你從小經歷的那些痛苦還不足以證明嗎？

母親難產而死，你就被視作殺害母親的兇手，被叫做小惡魔。

因為這些與你無關的事，就要從小承受父親和姐姐的憎恨！

這些難道就公平嗎？！”

提利昂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才勉強辯白道：“那些事不一樣，我，我早就不在乎了......”

見弟弟反應如此之大，這下詹姆也不知該如何收場，他剛剛有些情緒失控，不該說那些話，他為什么要跟提利昂發脾氣呢......

“......你真的不在乎嗎？”

少年的磁性嗓音悠悠然飄來，驚擾了尷尬在原地的兄弟倆。

詹姆與提利昂轉頭看去，一個小腦袋瓜從城垛的拐角處探了出來，隨即沖他們露出了微笑。

這小子是什么時候溜過來的......

詹姆不禁皺起眉頭，開口問道：“小子，你都聽到了多少？”

“啊？我見你們倆在這聊天，于是好奇上來看看，就聽見詹姆爵士你在嚷嚷什么公不公平......”

小約翰輕松回答，邁著輕快的腳步來到二人面前。

“如果你真的不在乎泰溫大人的看法，就不會是現在這副表情了吧，而且我清楚記得，你可是總喜歡講那些悲慘遭遇呢。”

提利昂卻不停搖晃著大腦袋，哀嘆道：“就算是又能怎么樣？從小到大，不管我做什么都會惹惱咱們的泰溫大人。

在他眼里，我這輩子都只是個惹人厭的侏儒，比私生子都不堪。

所以，我在不在乎又有什么區別呢？”

小約翰點點頭，說道：“嗯，看得出來，泰溫大人確實對你不好，只不過我覺得這里面可能還有別的原因......”

接著他轉而問向詹姆，“詹姆爵士，提利昂做過的那些惹惱泰溫大人的事情，如果換成是你做下的，又會怎么樣呢？”

詹姆為之一愣，他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不太確定地回答道：

“恐怕結果差不多......”

于是小約翰繼續與提利昂探討剛才的話題。

“那么既然如此，究竟是你身為侏儒更讓他厭惡，還是你的行為更讓他厭惡？

我其實有些好奇，你做出過能讓泰溫大人覺得自豪的事情嗎？

如果真是那樣，他還是不滿意的話，那我勸你干脆徹底放棄，從這段扭曲的父子感情中解脫出來，免得因為一個不愛你的人，白白受折磨。”

“我當然......”

一連串的問題讓提利昂有些發懵，他想要辯解說自己有做好過，可是他又說不出口，因為他清楚那是謊言。

是啊，他有做過什么父親喜歡的事情嗎？

去做一個合格的貴族，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不，他明明知道泰溫大人的好惡，卻偏偏去學雜耍、去濫飲、去找妓女，甚至還曾跟一個妓女結婚......

父親厭惡他，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泰溫大人不喜歡什么，他就偏要去做。

招致父親的責罵后，又心懷怨恨，沒過多久又再去挑釁父親的權威，一遍又一遍，這正是他們父子之間多年來上演的戲碼......

恐怕只有多年前，父親讓他治理凱巖城下水道時，他有嘗試過聽話，可是那又換來了什么呢？

連一句夸獎都沒有，從那之后就開始自暴自棄......

小約翰見對方沒有回答，再次推心置腹地說道：“或許是因為我比較幸運吧，遇到一個好父親，便覺得父子之間總還是會有一點情感在的。

父子永遠是父子，血脈相連，不是能夠輕易斬斷的。

當然，這些話你就隨便聽聽，不喜歡就丟到一邊去吧！”

說罷，男孩兒便要轉身離開。

然而剛剛那一席話卻讓提利昂徹底沉默下來，久久無法釋懷。

這時，詹姆忽然開口叫住了正欲離開的男孩。

“喂，小子，那些野火打算怎么處理？史坦尼斯有說法嗎？”

“哦對了，其實主要就是來告訴你這件事的，差點忘了。”

小約翰夸張地一拍腦門，接著說道：“煉金公會拒收那批野火，那些火術士都是死腦筋，非說什么殘次品會敗壞他們的名聲。

父親暫時的想法是，將那些劣質野火全都丟進海里銷毀掉，這事之后還會跟首相大人再商量，你就放心吧！”

詹姆微微頷首，沒有再多說什么，這樣處理還算妥當。

可要是按他的想法，就應該把整個煉金公會也全部丟進海里去！

要不是因為參與了這次事件，他都不知道那些火術士至今還在君臨城中保存著那么多野火......

“詹姆爵士！”

小約翰趁這一會兒的工夫已經走遠，正在樓梯口揮手向他們告別，就在那瘦小的身影即將消失之際，男孩又喊了一句。

“謝謝你又一次拯救了君臨城！”

又一次？

詹姆眉頭再次皺起，那小子果然還是聽到了......

算了，知道了又怎樣，這對他已經無所謂了，雄獅是百獸之王，無需在意其他野獸的看法。

他隨即舒展表情，再次看向了城下那些被掩埋的野火。

我又一次拯救了君臨嗎......

想到這里，詹姆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他好久沒有這樣開心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