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學校的一間討論室內。

陸辰、趙沐川與七瀨圍坐在一張桌前。

“我......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

七瀨的聲音很輕，說話時神情有些恍惚。

陸辰與趙沐川對視一眼，都沒有打斷她。

鬼魂不記得自己前身記憶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我只記得一開始，是在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

七瀨緩緩道，眼神漸漸渙散，好像事情發生在很久遠的過去。

“我當時很害怕，周圍陰森森的，然后在那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注視我。”

說到這里，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什么存在？”

陸辰問道。

“我不知道......”

七瀨搖頭，雙手不自覺地握緊裙邊：

“我只記得，它的眼睛很大，很紅——暗紅色的，像凝固的血液。看上一眼，就好像要墜入深淵。”

她停頓片刻，像是在緩和內心的情緒。

“它想吞了我，它能吞了我。那種感覺就像......我的靈魂在被剝離。然后‘我’催動了分魂術，我就跑了出來。”

“分魂術？”

趙陸二人第一次聽說這種法術。

“分魂術，”七瀨低聲回答，“似乎是‘我’原本就會的法術。我們一起逃跑，但是只有我跑了出來。”

“也就是說遭遇了危險的原本的你，將自己分成了好幾個魂魄逃跑，但是其他部分都被害了，是嗎？”

陸辰總結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她的記憶不全倒是也能解釋得通。

不過通常這種與神念魂魄有關的功法修煉起來都異常困難。

這個七瀨生前甚至將其修煉到了能夠分魂的地步。

想到這，他對面前女人的身世多了幾分好奇。

“對，我似乎沒帶出多少記憶。”

七瀨抬起頭，她的眼神中帶著幾分迷茫：

“分魂之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記得了，就連自己東洋人的身份，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那座城南廟前。”

七瀨頓了頓。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早上，我睜眼發現自己站在廟門前。整個人......魂魄，非常虛弱。”

她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似乎在回憶那時的感受：

“我那時候也不知道該如何增強魂力，只能在城市中漫無目的地漂泊。”

“所以你成了主播，是為了獲得生氣？”

陸辰疑惑地問。

照理來說，鬼魂如果想要繼續存在，那便需要不斷地吸食活人的生氣。

否則，他們將會淪為徹底的“死物”，從而被迫進入陰界。

這也是“厲鬼索命”的原理。

不過通過虛擬主播來獲得生氣，陸辰倒還是頭一次聽說。

七瀨點點頭，道：

“最開始，我甚至都沒辦法開口說話，只能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可在這里，像我這樣的游魂是極其危險的。”

陸辰點點頭。

孤魂野鬼在都市中幾乎難以生存下去。

既要提防鬼修等魔道賊子，也要躲避巡邏隊等正派勢力。

不過前者是為了搜集煉化魂魄來提升自身實力，而后者則是為了消除安全隱患，畢竟絕大多數的鬼只要存在就會傷人。

“無論是被鬼修煉魂，還是被巡邏隊超度，我都不要，我只想活著。”

說到這里，七瀨輕嘆一口氣，眼里閃著淚花：

“我一直在逃。城南很大，但是我始終都沒辦法在同一個地方逗留太久，所以我又回到了城南廟。”

“七瀨醬過得很辛苦呀。”

趙沐川也嘆了口氣，感慨道。

“不過我在城南廟前遇見了一個很好的和尚。”

說到這里，七瀨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些：

“他很溫柔。不僅給快要潰散的我注入了一縷魂氣，還教會了我從他人身上采集生氣的方法。”

趙沐川吞了吞口水。

“他說，鬼魂要想從生靈身上采集生氣，就要先與其建立因果。多數厲鬼惡靈會選擇建立‘強因果’，也就是通過殺人、奪魂、折磨、獻祭等方式讓對方產生痛苦、憎恨等強烈的負面情緒......這樣能更快地獲得生氣，并且對其修為提升也有幫助。”

“但是你沒有選擇這條路。”

“我不想害人，”七瀨的眼中帶著堅定，隨后又流露出一絲哀傷，“我只想活著，能活著，就夠了。”

“所以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也就是‘弱因果’。依靠與他人建立聯系，在他人情緒波動時，趁機偷取少量生氣。”

“情緒波動？”

“比如說，讓別人開心、感動、驚訝、甚至憤怒。只要在其心神波動時，我便能趁機施法，從其身上獲得一縷生氣。”

七瀨解釋道。

陸辰了然。

原來因果還可以這樣解釋。

其實無論是建立強因果還是弱因果，歸根結底都是讓自己的行動，在其他人身上產生結果。

然后這些鬼魂們再通過自己修煉的功法，從這份結果中獲得收益。

“所以你成了虛擬主播？”

趙沐川恍然。

“是啊。”

七瀨略帶歉意地說：

“這是與陌生人建立聯系的最有效的方法了。”

“不過因為沒辦法隔著網線吸收對方的生氣，所以才會屢次舉辦線下的見面活動。”

陸辰分析道。

如此想來，七瀨的解決之法的確十分完美。

如果直接地與路上的陌生人產生“因果”，反而很可疑，容易引起巡邏隊的注意。

“是的，”七瀨點頭，然后看向趙沐川，“沐川，真的很對不起。其實那次廟會上，我察覺到了巡邏隊的存在才會沒能赴約。并且手機當時也沒電了，害你們久等了......”

“沒事的，只要七瀨醬沒事就好了。”

趙沐川擺擺手。

“不過城南廟會上，人來人往，人氣也相當旺盛，你呆在那里不會不舒服嗎？”

陸辰卻問道。

“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是待在城南廟旁很舒適，無論是在山上還是在山腳公園，即使人很多，也沒問題。”

七瀨的回答卻讓陸辰陷入沉思。

首先這座城南廟如此奇特，其中肯定藏著什么秘密，或許與那個傳說中的封印古陣有關。

但更令他疑惑的是，既然七瀨作為鬼魂，覺得這處地方很舒適，那么為什么沒有其他鬼魂到此呢？

是因為有特殊的限制嗎？

還是七瀨本身的原因？

又或者，只是豆川的孤魂野鬼其實并沒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