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的上課時間。

“全體起立，廣場上集合。”

出人意料的是，周漪走進教室后只說了這么一句話就轉身出去了。

沒有人敢怠慢，一眾學員迅速出了教室，整齊而安靜地跟在她身后一路來到史萊克廣場。

他們并沒有看到，周漪眼中竟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這位平日里嚴厲得近乎苛刻的老師，此刻心情卻意外不錯——教新生，倒也不算麻煩。至少這些剛入學的小崽子桀驁氣還沒養出來，訓起來比三年級那些目中無人的“老生”輕松許多。

史萊克廣場上不知何時已擺上了一堆沉甸甸的鐵鏈。

“王冬。”周漪點名。

“在。”王冬立刻上前一步，面色平靜。

周漪環顧一圈，“我翻閱了你們入學考試的成績，再加上上午的測試。目前為止，王冬修為是你們中除了那兩人外最高的。因此，從現在起，他就是新生一班的班長。這個位置是浮動的，除了那兩人，誰有本事打敗他，就能把位置搶過來。聽明白了？”

“聽明白了！”人群中響起一片應和，有些自負的學員目光變得鋒銳，而幾名女學員的目光則明顯柔和了許多。反倒是古龍和楊玉塵兩人不知給了周漪多少個白眼和吐槽。

“很好。”周漪點頭，隨即一指地上的鐵鏈，“這些是鐵衣，用于提高身體素質。你們每人一件，穿上后開始繞廣場跑圈。你們可以使用魂力，但不能使用魂技。圈數按順序排名，最后一名——開除。”

“記住，在我的課堂，沒有固定考核時間，任何時候都會有淘汰。從現在開始，九十一人要變成九十人。”

眾人面色各異，有人已經開始穿戴鐵衣，有人悄悄調動魂力試圖適應負重。

然而就在此時，古龍舉手了。

“報告。”

周漪眉頭微挑，轉頭看向他：“說。”

“我想請問一下。”古龍語氣很認真，“我們跑步的具體訓練目標是什么？是為了模擬實戰脫力，還是純粹測試體能極限？或者說——您打算通過跑步提升我們魂力循環效率？”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但不卑不亢，甚至還有些……認真的好學模樣。

不少新生紛紛側目——這家伙居然敢問？

“身體素質，是魂師的基礎。”周漪平靜答道，“沒有良好的身體素質，你們未來在面對真正強敵時根本撐不住高強度戰斗。跑步，是最基本的提升方式。”

古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那我還是拒絕吧。”

場面頓時安靜了一瞬。

周漪目光冷了幾分：“你說什么？”

旁邊，楊玉塵也緩緩開口：“我也拒絕。理由大致相同。”

“……你們倆要一起反抗指令？”周漪眼神微瞇，目光掃過兩人。

古龍抬手擺了擺：“反抗談不上，就是單純覺得這不適合我們訓練體系。我們日常訓練內容里，本就包含遠比這更精準的負載鍛煉。”

“比如說？”周漪似笑非笑。

楊玉塵低聲開口：“傀儡線重量加壓測試、武魂實構態切換流體沖擊試驗、精神力協調強度復刻演算……如果您感興趣，我可以調出訓練數據。”

“我也能。”古龍馬上接話，“還有我那個‘生命之樹負載共振循環’，已經涵蓋了至少三層靈根、四級魂壓與高頻搏動節點。”

周漪：“……”

我能說我聽不懂么？

她盯著他們良久，似在判斷這兩人是不是在胡謅。

“所以，你們不跑。”她語氣冰冷下來。

古龍聳肩：“我們當然會鍛煉，只是不跑這個。我們可以自選訓練形式并提交記錄報告。”

“如果不行，”楊玉塵接口道，“我和古龍愿意進行與跑圈等負重強度等值的其他魂力基礎體術測試。或以一敵三進行模擬實戰，替代基礎圈跑。”

空氣中仿佛凝固了一瞬。

不少同學都驚得嘴巴張開——這兩人，不僅不跑，還要求換科目？

而周漪沉默片刻，似乎真在衡量。

“……你們要清楚，你們不是例外，也沒有特權。”

“我們不要求特權，只是希望訓練更契合個體。”古龍攤手。

周漪冷哼一聲，似乎懶得多言：“好。跑不跑，圈數怎么算，最后我說了算。你們倆——去那邊，十分鐘內提交你們訓練替代方案。如果我覺得你們是糊弄人的，那今天變成八十九人。”

“明白。”兩人異口同聲，仿佛早有準備。

隨后在眾人震驚目光中，他們毫不猶豫地轉身走向廣場一角，開始打開隨身魂導光腦，調出訓練記錄。

其余新生穿好鐵衣，跑步聲開始在廣場回蕩——而某兩個“另類”，已經自顧自地開始了一場數據化的對抗課程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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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萊克廣場一角，古龍與楊玉塵蹲在魂導終端前操作著，不時低聲討論。

“用‘碎骨八極拳’作為基礎怎么樣？配合‘騰蛇步’練習負重下的下肢爆發，再加上‘控骨鎖心訣’強化關節抗壓。”古龍提議。

楊玉塵點頭，“可以，‘碎骨八極拳’有硬沖硬打的效果，能有效代替鐵衣跑圈的肌肉刺激。‘控骨鎖心訣’倒是稍復雜一點，時間拉長到一個課時剛好夠一輪循環。”

“嗯，還可以加點精神干擾條件測試，反應訓練你那邊不是有完整版的嗎？”

“早拷過來了。”楊玉塵輕笑，點點自己的魂導光腦。

不到十分鐘，兩人已經整理出一套完整的煉體替代方案，并列舉了三個不同訓練階段的體術模塊，細化到時間、動作組數、魂力使用閾值與消耗預估圖表，甚至包含練習中可能出現的錯誤動作提醒。

他們二人把資料同步到了周漪的個人終端，然后，邁著“我已經做好了被踢出史萊克準備”的步伐，走回廣場中央。

周漪看了一眼終端上的訓練計劃。

起初，她只是輕描淡寫掃一眼。但幾秒后，她眉毛微挑，再掃一眼——再然后，她開始仔細翻頁。

這份煉體方案看起來是“挑刺”的小聰明，但每一項訓練內容都極其嚴苛，且確實能與她制定的鐵衣跑圈達到等值甚至更高的效果。尤其最后幾組“爆壓氣合拳”配合“碎骨八極重擊”循環，對脊柱、內臟、肌肉乃至魂力運轉路徑的要求遠超跑步圈數。

“你們兩個——”周漪抬起頭，看著兩人，“覺得我很好說話？”

古龍攤手：“不是，是我們覺得，訓練應當適合人。”

楊玉塵補刀：“適合才有效。您教的是全班，不如我們先以結果服人。”

周漪冷笑：“你們這是在挑戰我的規則。”

“不是挑戰。”古龍面無表情，“是補充。我們不是來混日子的。”

“如果不能服您，您開除我們，我們走就是了。”楊玉塵語氣平靜，甚至沒有半點畏懼。

“反正……跑圈鍛煉我們也能做，但要是把寶貴時間拿去繞圈浪費，還不如多打幾套煉骨拳。”

古龍點頭附和，“要不……我們現在當場演示一輪？”

“讓您看看我們完全狀態下的負荷極限。”

周漪沉默。她盯著他們二人，仿佛在看兩只準備把史萊克學院燒一遍的小狐貍。

許久，她才淡淡道：“三十分鐘，給你們一個訓練區域。你們按方案執行。如果我認為你們強度不到位、偷懶——你們就滾出一班。”

“成交。”古龍咧嘴一笑。

“等著看吧。”楊玉塵輕聲低語，眼神中帶著點“您不是想挑人么？我們主動站出來”的傲骨。

……

三十分鐘后，廣場右側，一個臨時劃定的訓練區內。

“砰！”

古龍右拳砸出，“碎骨八極拳·第一重——裂腕！”

一拳轟出，腳下地磚微微顫動，空氣被拳風劃出一條沉悶的軌跡。他拳頭包裹著魂力，卻硬生生讓沖擊力回震至小臂肌肉，眼角微跳卻不避讓，強行承壓錘煉筋膜。

“喝！”楊玉塵左腿踏地，身軀扭轉，“騰蛇步·逆折式——斷腰！”

他全身像一條炸開的鋼索，從地面卷起風沙，瞬間拉開半圓弧，肘部卡入木樁之上，身體強行拉拽到極限，筋腱發出一連串“咔咔”聲響。

這不是表演，而是帶著極限負荷的高強度錘煉！

周漪站在訓練區邊，瞇著眼看著這一幕。

她看到的，不是兩個在胡鬧的少年，而是——兩個敢拿身體和意志叫板規則的小瘋子。

“這倆……”她低聲自語，“還真是欠管教。”

但她嘴角，卻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

片刻后，一名負責監督記錄的助教悄悄靠過來，小聲道：“周老師……根據魂導設備監測數據，他們兩人當前訓練強度約為常規跑圈鐵衣負重三倍至四倍之間……持續狀態不低于二十分鐘，確實是完整方案。”

周漪點點頭，轉頭繼續看著訓練區里的兩人。

古龍一拳轟空，一口血噴出，擦嘴繼續練。楊玉塵臉色蒼白，但呼吸精準，步伐不亂。

“傻是傻了點……”她喃喃道，“但有點意思。”

她眼神微沉，喃道：“就看你們能挺幾天。”

隨后，她一揮手，對身后眾學員冷道：“跑你們的。那兩個，暫時留下。”

兩位主角，算是以“你若壓我規矩，我便硬上你臉”的態度，在史萊克的第一堂體術課上，站住了屬于自己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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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零零——”

下課鈴聲，終于響了。

嘩啦、嘩啦！

這一瞬，簡直如同某種信仰崩塌。多米諾骨牌般，“嘩啦啦”地倒了一大片人。刺耳的鈴聲像是最后一根壓垮駱駝的稻草，徹底擊穿了新生一班學員們最后一點毅力。

鐵衣與地面碰撞發出沉重的金屬敲擊聲，一件件重甲從身上脫落砸地，揚起一片塵土，倒成一片的新生學員仿佛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疲兵，一個個癱倒在地，滿臉灰塵與汗水。

“我……我跑了三十圈？我的腿，我的腿已經不屬于我了……”

“兄弟，幫我把這鐵衣脫了，我動不了手……”

“嗚嗚嗚，誰說魂師不用練體的？站出來，我不打你，我讓你跟我一起穿這玩意兒跑個四十圈！”

一時間，哀嚎遍地。

而就在這亂成一鍋粥的畫面中，廣場右側的訓練區卻傳來另一種聲音。

“喝——！”

“咚！”

“裂腕·再起式！”

“轉肘——騰蛇·旋體鎖！”

只見古龍身上已滿是汗水與瘀青，但他拳出如風，腳步如蛇，節奏雖慢卻極為穩定，仿佛整個動作已融入呼吸之中。他身邊的木樁已被連續重擊打裂，地面被連續踏爆數塊，顯然這場“煉體表演賽”已經到了尾聲。

楊玉塵則面色蒼白，卻雙目灼灼。他披著練功披肩，額角隱隱滲血，卻仍在以一種近乎瘋狂的節奏調整體姿，完成一組極為苛刻的“控骨鎖心式”——那是一種需要精準控制三百六十個關節同時內斂收縮的古老體術。

“叮。”計時器跳動。

兩人動作戛然而止，幾乎是同一時刻仰倒在地，雙雙仰天大喘氣。

“哈……我真……快抽了。”楊玉塵看著天花板似的天空說。

“你抽我也抽，但起碼……贏面子了。”古龍躺平的姿勢格外自然，仿佛在泥地里開后宮。

旁邊的學員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那些對“被開除”這三個字仍心有余悸的人，看著這兩個少年此刻還活蹦亂跳地從地上爬起來、把斷木、練功樁又整整齊齊收好，還不忘相互吐槽幾句的模樣，簡直仿佛換了個世界線。

“這兩人，是不是瘋了？”

“剛才我看到他肘關節都反向了吧？還練得這么開心？”

“我記得他們沒跑一圈啊……怎么還能留下來？”

“留下來？你知不知道他們訓練強度的魂導監測值是咱們的三點七倍？我們是死狗，他們是瘋狗。”

另一邊，周漪走來，輕掃塵土，一臉淡然。

她看了眼兩人，“你們堅持得還行。”

“當然。”古龍掙扎著站起身，一邊甩手臂一邊回道，“我們要是被鐵衣套住圈圈跑，我怕笑掉您貴門牙。”

楊玉塵坐在石臺上，正擰著小腿筋揉通經脈，聞言笑著接口：“您不是要看結果么？我們也練了，而且練得比誰都狠。”

周漪看著他們，嘴角浮現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神微妙。

“明天繼續。”

“必須的。”古龍敬了個不太標準的軍禮。

“我都寫好方案迭代計劃了。”楊玉塵一邊擰腿一邊從魂導器里調出新訓練安排，“今天只是體術基礎，明天我們試試全功率魂力負荷模式。”

周漪沒再說什么，只是轉身而去，但那背影像極了某種……默許。

廣場上的其他人：……

“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

“我也。”

“我……我想回村里種地了。”

古龍拍拍楊玉塵肩膀，“走吧，回宿舍，先洗臉吃飯。”

楊玉塵面無表情，“再多練五天我就真把你賣了。”

“你賣我？你還得看我值幾個魂幣。”

“今天你只值一碗米飯。”

“你太侮辱我了，我最少配一碗肉！”

兩人邊斗嘴邊往宿舍方向走去，殘陽西下，身影拉長。他們沒有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但卻走出了最扎實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