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遠總覺得自己肯定是錯過了什么。

畢竟，他現在修為低微，五感與從前比起來也是弱到不能再弱了，而師尊是金丹期大圓滿的巔峰實力，如今又多了個不知身份的奪舍大能，藏在了師尊身體里……

這樣的配置水平，對方知道多少都不奇怪。

當然，不告訴他，也不奇怪。

房遠琢磨片刻，覺得師尊突然生氣，不大可能是因為這個魔門秘法。連小報都是師尊給的，他自然不會不知道上面寫的是什么內容，更不會因為早就知道的事情而驟然發火。

既然現在茶棚里的討論，也沒說到什么新鮮事，那讓師尊生氣的源頭，恐怕只有一個了。

房遠悄悄地用余光瞥了一眼不遠處的角落，只看到了蘇家那父子倆站在靠外的地方，似乎正在講什么，蘇父臉色極為難看，而蘇白芷的弟弟好像正在勸慰，滿臉不得已的成熟。

蘇家那母女倆卻不見人影。

他想起方才師尊說的，聽見傻子思考那句話，腦內忽的有了靈感。

“師父，您生氣，莫不是跟三師姐有關？”

此時祁川的臉色已經恢復平靜，他掃了房遠一眼，不置可否：

“怎么說。”

房遠嘿嘿笑著，笑得滿臉憨厚，與剛穿越時騙師兄師姐們說自己要去后山采藥那會兒如出一轍：

“他們一家人剛出來沒多久，您就生氣了，我也沒從茶棚里聽見什么更離譜的東西，估摸著，您正是因為他們才會如此生氣的。”

“徒兒見識淺薄，實力低微，只能靠猜測揣度您的想法，但您若是實在生氣，不如跟徒兒說說？我雖沒什么見識，卻有幾分急智，不說能替您分憂，哪怕您跟徒兒罵他們兩句出出氣，也比您自己生悶氣來得強，是不是。”

祁川確實沒那么生氣了。

他不僅不生氣，甚至還有點想笑。

這家伙……怎么能這么茍這么茶這么敢套話啊？

也罷。

既然房遠想套話，那自己也可以滿足他的愿望。

“唔——這個嘛，你倒是猜錯了。”

“我剛才不高興，并非因為你師姐做了什么，而是因為別的事情。”

祁川轉頭看向房遠，后者眼中出現了明顯的詫異之色。

這不是裝出來的，是確確實實一閃而過的驚訝，房遠沒想到他的猜測會跑偏，而且還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那種偏。

祁川呵呵一笑，用一種講古的語氣，悠然繼續道：

“是因為話本里說的那個魔門秘法，讓我想起了另一個故事。”

“你想聽？”

房遠沒有絲毫猶豫，果斷點頭：

“嗯！”

祁川側身往旁邊的墻上一靠，順手把房遠也扯了過來，將聲音放低了些。

“這故事跟飛聞錄里的那個話本一樣，不知年月，不知地點，或許發生在東西南北的任何一個大陸，你聽過之后，不必對號入座，或是追究真假，只是聽聽即可。”

“故事說，有個魔門在覆滅之后，門內長老與弟子十不存一，只有天資最高、最有機會令魔門東山再起的那一批弟子，被其余人用命保護著逃離。”

“覆滅他們的勢力，眼線覆蓋方圓上千里，在大家都重傷的情況，再怎么跑，其實也很難跑遠，除非跨過天塹迷障，可那也意味著，要將本就殘存不多的人手折損在路上。”

“于是，護著這些弟子逃跑的掌門便想到了一個歪點子。”

“魔門弟子各個容貌艷麗，即便在修士之中也算頂頂好看的那種，掌門將所有人都遣散開來，就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找到了周圍許多大家族，并讓弟子們假稱宗門覆滅，來自遙遠的另一片大陸，其他人都死在了逃難路上，僅剩下宗門天驕數十人僥幸存活。”

“弟子們統一口徑，說宗門起復無望，逃難也實在是逃累了，只想找一個足以庇護自己的地方，成婚生子，即便入贅、遠離家鄉也無怨無悔。”

“你方才也聽茶客們說過了吧？父母的天資越高、根骨越好，生出天才的可能就越大，而他們又恰恰是魔門中天賦最好的那一批人。”

“這些家族在當地盤踞多年，有錢有勢，但最大的問題，便是家族中最優秀的弟子都被送去了各個宗門修行，只有天分不夠的才會留在家里幫忙做生意，送走的那一批則是等日后有了出息，再幫忙庇佑反哺家族。”

“好苗子都被送走了，家族里出現天才的幾率就只能靠賭，若是命不好，百來年都出不來一個天才，那這家族多半也就后繼無力，想再有發展便是千難萬難。”

“在此基礎上，突然某天，有一批天資絕佳的人出現，情真意切地要嫁進自己家族甚至不惜入贅，只為了得到庇護了此殘生，你若是那些家族的族長、族老，會不會拒絕？”

房遠眉頭緊鎖，凝神將所有條件在自己腦子里過了一遍，最終也只好無奈承認：

“確實……這瞌睡來了送枕頭的事，任誰都會心動。”

“徒兒倒真的不會。徒兒的家人已經盡數死在幼時，家族這種東西，對我來說沒有意義，還不如多收些徒弟，將宗門和師父您傳授的東西發揚光大呢。”

“但換了他們那種靠族人互相扶持的地方，的的確確是很難不心動。”

祁川輕笑著頷首，道：

“是啊，本就是靠宗族吃飯，集一族之力托舉那么幾個天才，押上本錢等待反哺，若有機會多來些天才，自然是比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更好、更穩妥。”

“族長們確認過，這些人天資果真都是萬里挑一之輩，便在族中剩下的那些人里勉強選了些資質還不錯的，讓他們與這幫所謂的落難天驕們成婚，并盡快生下孩子。”

“剛開始時，家族始終對這群來路不明、身份成謎的人保持懷疑，畢竟他們聲稱來自大陸另一端，但是后來嘛……”

他刻意停頓了幾個呼吸。

房遠正聽得入神，突然被卡了個空檔，有點反應過來了，眉頭緊鎖著看向祁川：

“等等，師父，這故事我聽著怎么越來越耳熟呢？”

“如果沒有前面魔門那一段的話，這不就是……不就是先前那蘇平勇在山洞里跟咱們說過的那個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