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泥洼區。
沒錯,就是當初錐子逃跑時搭乘三輪車那個區域。
六仔臺球館里,紅橙黃綠紫五顆腦袋正圍坐著吃火鍋。
自建房底層空間不小,百余平米的場地排列著四張臟兮兮的臺球桌,桌面已經磨得花了。
最里側的的舊柜臺后,貨架上堆著香煙飲料,下面臺面上摞著銅面、火腿腸、鵪鶉蛋等七七八八的零碎。
沿墻一溜兒老式街機,掉漆的外殼昭示著它們的來歷——八成是從哪個廢品站淘來的。
此刻街機與球桌間的空地上,電磁爐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旁邊紙箱堆著十幾個超市保鮮盒,融化的冰水已浸透箱體。
五個人端著塑料碗,圍坐在矮凳上涮肉喝酒,愜意得直晃腦袋。
臺球館老板兼團伙頭目六仔,正把燙熟的牛肉片在蘸料碗里滾了兩圈,囫圇塞進嘴里。跟著拿起啤酒灌進去,滿足的直咂嘴:“哈——”
紅毛起身拆開兩袋凍牛丸,包裝袋上的血水隨著丸子撲通撲通落進鍋里:“六哥,這次那孫子也太摳了吧?就給兩千?”
“就是!”橙毛把啤酒瓶往桌上一頓,“今天生意都沒做,打車吃飯倒貼五百多,煙酒錢還沒算呢!”
綠毛紫毛立刻跟著起哄,屋里頓時炸開鍋。
“都他媽別嚷,老子心里有數。”黃毛把碗啪的頓桌上,叼著煙用打火機點了三次才燃上,青煙繚繞中瞇起眼睛:
“吳有德說最近手頭緊,先欠著,我他媽先有多少拿多少……”他摸出紙幣數了數,每人發兩張:“拿著買煙,明天咱們再去,少說也得……”
他挨個掃視眾人:“補上三五千!”
“必須的!”
“少一分都不行!”
鈔票入兜的窸窣聲里,幾張紅彤彤的臉上笑開了花。
“走著!”黃毛率先舉起酒瓶。
咕嚕咕嚕灌完兩口,紅毛放下瓶子去后面廁所放水。
當他掬兩捧冷水潑完臉,正甩著手上的水珠哼著調,洗手盆的排水管里突然窸窣兩聲響,像是什么玩意兒的抓撓聲。
紅毛鬼使神差湊近銹跡斑斑的排水口,瞇起醉眼往里瞧。
一團慘白的球狀物卡在管道里,表面布滿一縷縷的紅絲,沒等他遲鈍的腦子轉過彎,那東西突然緩緩轉動,黑洞洞的瞳孔猛然對上他的視線!
白毛汗瞬間爬了他的滿背,汗毛豎立,額頭發冷,暈乎乎的酒精瞬間從頭褪到腳,整個人都僵了。
紅毛足足呆在原地三秒!
“啊——?。?!”
慘叫著轉身時,紅毛的額頭重重磕在門框上!
可他顧不上疼,連滾帶爬沖出廁所,還沒跑到火鍋桌就扯著嗓子喊:“有鬼!六哥!廁所鬧鬼啊!?。 ?
乒鈴乓啷一陣亂響,眾人抄起臺球桿、啤酒瓶沖過來。
聽完紅毛顛三倒四的描述,黃毛嗤笑著帶頭踹開廁所門……
拆下的排水管里除了頭發和污垢,什么都沒有!
紅毛立刻遭到了所有人的嘲諷,多罵了幾句之后,他甚至都覺得應該是看錯了,但是——
那雙死死盯住自己的瞳孔實在太過真實,越想否認,心臟越是咚咚亂撞。
紫毛瞄著紅毛發白的臉色,突然抓起紙巾包起身:
“兄弟們吃著,我——”他拿腔拿調的拖長:“也見個鬼去!”
“滾蛋!”“小心別掉進去!”臟話混著啤酒瓶磕碰聲砸過來。
紫毛晃進廁所先轉了兩圈,確認沒人才解開褲帶蹲下,隨著腸道逐漸排空,緊繃的神經也跟著松弛下來。
正盤算怎么回去調侃紅毛,頭頂換氣窗突然冷風灌了進來,蒼老而沙啞的女聲就像從地下傳出來的:
“誰…拿了…我的紅馬甲……”
冷汗瞬間浸透后背,紫毛爆發出遠超紅毛的敏捷,提著褲子躥出廁所的慘叫幾乎掀翻屋頂:“鬧鬼啊——!!”
臺球室頓時炸了窩!
眾人抄著家伙二次沖進廁所,里里外外搜了個遍,依舊毫無異常。
黃毛咽下一口口水,故作輕松的突然望向紫毛:“你剛剛……沒擦屁股吧?”
“放屁!我明明……”紫毛梗著脖子反駁。
“有屎味!”黃毛斬釘截鐵。
眾人哄堂大笑,但這次明顯摻著強裝鎮定的意味,恐懼開始變成石頭壓在每個人胸口,呼吸聲急促,就連心跳都快了許多。
約莫十分鐘后,綠毛找了個借口回家,剩下的人眼神開始飄忽,然而,不到五分鐘——
門外傳來了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
綠毛沖進臺球室的時候褲襠已經濕了,剛剛還泛紅的臉白得如同一張紙,額頭上的汗水大顆大顆的往下滴,說話的時候舌頭都打了結:
“鬼、鬼!真的有鬼!我剛剛看見、看見飄在前面…沒有臉的,沒有臉…”
五個人里面就有三個看見過鬼,這個時候就算再怎么裝也裝不下去了,黃毛也心里直發顫!
滋滋!
頂燈突然爆出兩串電火花!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三人瞬間在墻角擠成一團。
黃毛腮幫子抽了抽,抄起臺球桿狠砸地面:
“臥槽!什么王八蛋的玩意兒!有種出來!少給老子藏頭露尾的,你他媽……”
罵聲似乎給所有人平添了些勇氣,抱成一團的三個也漸漸從角落里出來了些,那橙毛更是看著無事,同樣拎起了啤酒瓶想要幫腔……
一股冷風吹來,倏然鉆進了每個人的頸窩!
臺球室中的叫罵聲猛然一滯,也就在這個時候,原本敞開的小門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自己慢慢轉動著搭上了門框!
咔噠!
小門和門框觸碰的瞬間,臺球室里所有人都像心被人抓了一把,瞬間收縮!
白熾燈終于全部熄滅,整個室內只剩下了從卷簾門上方透進來的路燈,在地上灑下些光斑,能夠隱約看到室內一團團的黑暗。
其中一團黑影忽然動了起來!
五撮毛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甚至還沒來得及慘叫,已經被什么東西掐住喉嚨拎到了半空,同時——
一張腐爛的臉出現在了他們面前,臉上的肌肉已經腐爛大半,殘留的皮膚全部青黑,蛆蟲在腐爛的位置蠕動,只有一對白色的瞳孔在死死盯著他們!
淅淅瀝瀝,五個人同時失禁,尿液從空中灑了下來。
他們甚至就連‘救命’都喊不出來,每個人大腦都是一片空白,恐懼如同怪獸把他們咬在嘴里,狠狠撕扯,讓他們全身僵硬,手腳冰冷!
突然!
掐著他們脖子的力量一松,五個人全部被扔了下來,摔在地上,掉在桌上,不知道那些人斷了手腳,裂了肋骨,身上又有多少傷……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聲音在門口響起:
“你們想死,還是想活?”
臺球室沉寂了片刻,跟著一片哭天搶地,每個人都拼命嘶聲哭喊:“活!我們想活!救命啊——!?。 ?
“死活都在你們自己,不在別人!”聲音清冷,但清晰的傳進了每個人耳中:
“給你們三天,三天之內,糾正你們犯下的錯,彌補自己做過的壞事,否則……”
“就沒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