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行駛至中途時，李不知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輔導員’三個字，接通的瞬間卻傳來個并不算太陌生的女聲：

“李不知同學？我是南驚鴻，負責常暢墜樓案的刑警。”

猶豫的時間甚至沒超過0.1秒，李不知的聲音中已經充滿了歡呼雀躍般的討好：

“哎呀呀，南警官你好你好，你真的……真的太讓我意外了，”

他夸張地拍了下大腿，“剛念叨呢電話就來了，要說不是心有靈犀小靈通，這不能不信吶！哈哈哈……”

車頭猛然打偏，唐太宗被他突如其來的巨大改變搞得摸不著頭腦，市長更是直接撞上了前排椅背——

后視鏡里，李不知眉眼沉靜如潭，只有喉結中迸發的諂笑在話筒和嘴唇間回蕩。

李不知把手指豎起，做出噓聲的姿勢。

他們立刻看明白了李不知的表演，跟著，開始尋找他濃墨重彩偽裝后面的真實意圖。

“是嗎？”聽筒里裹挾著某種難以捉摸的笑意：

“既然這樣，那還真是巧，你現在能來系辦公室配合調查嗎？”

“玩命也要來啊！給我八分鐘！”李不知夾著嗓子極可能粗俗的喊道，“我尿都憋著不去撒！”

電話戛然掛斷的剎那，少年嘴角弧度驟然恢復。

李不知瞇著眼，指尖無意識摩挲手機屏邊緣的裂紋——

今日這女警話里鎮定無比，自己已經把粗俗演到得十足，她的情緒居然沒有半點波動！

“這女警我知道，”唐太宗壓低了嗓音：

“南驚鴻，省廳老刑偵南方的寶貝孫女，父親是國防大學微表情學教授……”

“她不會懷疑是你把常公公推下樓的吧？”市長探著頭搶先說出了答案。

“我覺得是懷疑你倆，從我這里入手，”李不知看著倒后鏡中兩張臉，思索著道：

“案件和我都沒什么聯系，表現得又很痞氣，應該不會注意到我。”

“那是，她專業課成績聽說比我還慘，”唐太宗嗤的笑了出來：

“拿得出手的是格斗和射擊，這種智商……你用腳底板應付都是高看她！”

市長配合地捻起蘭花指：“小小驚鴻，拿捏~”

兩人調笑中，李不知提醒了關鍵點：

“待會兒跟我一起去，你們留在外面——這幾天別大意了，我們必須待在一起。”

系大辦公室中，輔導員和系主任正焦灼踱步，見到來人，立刻指向虛掩著的會議室。

今天出事的分明是別系研究生，女警卻指名要見李不知，這讓系主任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推門而入的剎那，李不知瞳孔微縮——

和上次森然冰冷的問詢場面不同，此刻暖陽正透過百葉窗斜切在真皮沙發上，氤氳茶香中端坐著上次的女警，臉上竟然掛著淡淡的笑。

“南警官辛苦！”少年小步快趨，諂笑幾乎要溢出眼眶：“久等了久等了。”

“坐下聊。”南驚鴻垂眸輕抿茶盞。

父親說的沒錯，這人雖笑得像朵向日葵，脊梁卻繃得如出鞘利刃——

這是她唯一能理解、并且辨別的表情破綻。

“今天又跳樓個研究生知道嗎？”南驚鴻拋出早已準備好的問題。

“知道，我同學說……”

“你和她什么關系？”不等李不知說完，南驚鴻立刻拋出第二個問題，語速開始加快。

“我不認識她，但是她好像和我們寢室的江大橋……”

“她為什么跳樓知道嗎？”速度繼續加快。

“這我哪兒知道，我剛剛不是說了嗎……”

“你有沒有什么知道的情況可以告訴我？”問話繼續提速。

“我哪知道什么情況啊，南警官……”

“醫院里為什么要救我？”

果然！李不知心中一動。

“醫院、醫院……”李不知茫然攤開雙手：“我哪知道什么醫院？”

失敗了！

南驚鴻難得所學的審訊技巧就這么兩招，如果遇到別的學生還能奏效，偏偏她遇到的是李不知，根本就不上套。

南驚鴻盯著滿臉茫然的李不知，突然福由心至——

他們老師說的沒錯，這是個妥妥的高智商學霸，憑我的……應該是對付不了，所以必須換賽道！

你到底是不是醫院那個陰差啊？

好奇心和好勝心疊加，激起了南驚鴻心里強烈的勝負欲。

想到上次李不知的表現，她決定來一招欲擒故縱，于是擺了擺手：“行了，你走吧！”

李不知轉身就走，皮鞋叩地聲清脆利落。

南驚鴻頓時傻眼，眼看李不知已經走到門口，她猛然發狠，“等等！”

看著少年轉身，南驚鴻立刻手：“對了，上次你不是說加個微信嗎？準了，來加吧。”

嗯……嗯？！

這下輪到李不知的節奏有點亂了。

女警清晰捕捉到他睫毛的震顫——

南驚鴻心中暗暗得意：“有用！他裝不下去了！”

難道，這是某種試探？李不知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所以，李不知立刻開始加碼，逼這名漂亮的女警厭惡自己！

他臉上的笑容更加盛開，表現出喜形于色的雀躍，掏手機的同時迫不及待的邀約：

“那什么，南警官，我們晚上一起吃飯吧，我知道有一家店，哇，味道簡直絕了……”

“好，幾點？”讓人萬萬沒想到的一幕出現了，甚至不等李不知說完，南驚鴻已經答應了他的邀請，甚至主動問起了時間。

“六、六點吧……”

李不知反而措手不及，他只能竭力穩住臉上的笑容，三兩下加完微信后快速離開。

面對這種情況，當時他唯一想到的辦法有，且僅有一個！

唐太宗！……

三十分鐘后，別克車內流轉著車載香薰的檀木氣息。

唐太宗指節抵著太陽穴，額間紋路死死擰成川字，指尖在皮質座椅上敲擊出無序的節奏。

副駕窗上映出李不知神經緊繃的臉，少年攥著安全帶的手指關節泛白。

“她在詐你，絕對的！”唐太宗突然拍響方向盤，震得香薰瑟瑟發抖，

“裝俗這招不是不行，但要因人而異，你又不是市長！”

“呃……”市長在后排眨眨眼，茫然躺槍。

“目的呢？”

“女人主動湊上來的原因只有幾點，財富、地位、顏值、名聲、才能……”

“我覺得都不是！所以，只能是在詐你！”

想到南驚鴻提及的醫院，李不知突然明白，她當時大概覺察到了什么細微的特征。

這樣的話，那就更要保持距離！

“理由我知道了，現在怎么辦？”李不知望向唐太宗，擰開了手里的礦泉水水：“想個辦法讓她厭討厭我，拉開距離！”

強大的自信從唐太宗身上開始散發，充滿了整個車內的空間，他肅穆沉聲：

“裝俗既然都不行，那我們只能下猛藥了——不知，你晚上直接向她表白！”

“噗——！”

李不知差點沒被嗆死，怎么好端端的跑這賽道來了？

反而市長眼前一亮，由衷道：“高啊！大佬，這招神來之筆！”

“你看，市長都明白了！”唐太宗嘴角泛起狡黠的笑容：

“根據我的經驗，只要表白失敗，男女之間會制造巨大的心理隔閡，別說再湊上來，以后見面都尷尬——據我所知，她絕對不是海王！”

“我想想……”李不知的大腦迅速轉動，很快發現了唐太宗這個計劃的核心：

“你的意思是，主動制造巨大的情緒尷尬，讓她知難而退？”

“差不多，你覺得呢？”

李不知緩緩點頭，這個思路絕對沒問題，只是——

他突然張了張嘴：“萬一，我是說萬一，她同意了怎么辦？”

“噗——！！！”

這次是唐太宗和市長雙雙噴水。

唐太宗拍打著李不知的肩膀，笑得前仆后仰：

“想屁呢！一個是170九頭身的御姐警花，一個是除了臉和智商一無是處的窮學生，她瘋了？”

市長也在后面篤定：“不是打擊你啊不知，你的條件只在富婆圈有市場。”

李不知突然悟了，這是硬實力的差距，不是長得帥就可以彌補的，張遼八百精騎破十萬只存在書里！

唐太宗猛地扣住少年肩膀，瞳孔里跳動著某種危險的興奮，

“想想看，被拒之后你們再對視時的尷尬程度，足夠讓這雛腳指頭摳出三室一廳！”

“精辟！”市長激動的猛拍大腿：“只要表白這事兒被人知道了，你覺得她還能在警局做人嘛？”

李不知望著兩張寫滿“計劃通”的臉，突然發現這個荒誕邏輯竟完美閉環：

“所以只要我表個白……就能徹底清空賽道？”

“沒錯！”兩道聲音在車廂內終于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