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的九月，滾燙的大地似要把每個人的水分吸干。

山海大學，下水道世界，幽暗中搖曳著電視時明時暗的畫面，插播著緊急新聞。

【洛河縣城緊急天氣預警】

【9月4日上午10時至下午6時，將有十三級大風，飛行器停飛，學校緊急加課，工廠正常加班，請廣大居民朋友緊閉門窗，勿要外出。】

電視畫面一閃，特殊山海頻道播報著同樣的新聞，言辭卻截然相反。

【9月4日上午7時，寶瓶街發生異獸【飛鼠】與【象夫】作亂事件，上午9時動亂平定，招生辦魏濤主任身負重傷，頭顱還在搶救，身體失控為【風災】肆虐城市，已造成千萬級損失，風災將持續三~五個小時，預估總計經濟損失達六千萬。】

【據悉，山海大學高層已經派遣三萬架劍翼無人機陣組引導龍卷風去往野外，至少挽回3000萬損失，這是人類的勝利！】

【9月4日10時，山海大學校長任命紀旭耀為新任招生辦主任。】

安靜的新聞氛圍被姜元打破。

“腦袋割下來，身子沒了還能搶救？”

房間的另一端，無影燈照亮每一處角落，姜元站在手術臺側面，手術臺上躺著重傷昏厥的鼠先鋒。

它胸腹被完全撕裂，插著五把劍翼無人機，傷勢嚴重。

一只身穿無菌服的大耗子小心翼翼的進行手術，割鼠毛，剖鼠肚，將劍翼無人機一點點的取出。

姜元萬萬想不到鼠菩提還是一名主刀醫鼠，現在他主要負責遞刀子和擦汗。

實在是鼠界無鼠可用，其余老鼠智商太低，干不了細致活。

鼠菩提一邊觀察血壓，心電圖，腦電圖等，一邊進行精細手術操作，一邊還要回答徒兒姜元的問題，忙得鼠頭汗流如注。

“徒兒，你們人類在2060年之前不但實現神經接駁，頭顱置換，甚至還通過意志上傳實現了永生……肯定是你沒好好上歷史課，這才什么都要問，當然，進入生物時代后，為了生物繁榮與求實保真，意志上傳等信息技術成為禁術……”

神經接駁，頭顱置換，意志上傳……

姜元為鼠師擦汗間想起現代史的資料，不提點根本想不起來。

據說生物時代提前到來的根源就是太多人放棄現世，意志上傳，從而撼動了地球秩序……

鼠菩提繼續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里是縣城，醫療條件有限，魏濤活下來的概率不超過10%……”

說話間，醫療儀器嗡嗡報警，心電圖猛然拉成一條筆直的直線，呼吸消失，血壓歸零，腦電波出現死亡浪涌，波動劇烈。

“恁個球滴，都怪恁一直叭叭叭，鼠沒了……”

姜元趕忙閉緊嘴巴，看著鼠菩提搶救，然而，受限于有限的醫療環境，最終，腦電波寂滅，鼠先鋒的生命徹底的走到了盡頭。

幽靜的環境只剩下儀器滴滴滴的報警。

死亡！

如海潮般的悲傷灌進姜元的肺腔，讓他窒息，上一次是爺爺飛走，這一次又有鼠先鋒為救他而死，恍惚間，姜元的心一遍遍撕裂又愈合，他終于體會到成長的滋味，長大的痛苦。

“爺爺說，當我學會面對離別，承受死亡，忍受苦難，然后還能挺起腰桿向前走的時候，我就長大了。”

姜元閉著眼，吞下眼淚，再度睜開，眼神堅定了些，語氣沉了些。

“鼠師，我不是孩子了。”

“好好好，看來你已經準備好做一個當家人，要不要為師為你挑選幾只美雌鼠，保準都是黃花大閨鼠……”

鼠菩提全無悲傷，并且一貫的思維跳脫，姜元卻沒有回答的興致，他看著鼠先鋒的尸體，有些不甘心。

“魏濤只有頭顱都能搶救，憑什么他不行？鼠菩提，你不是學究天人嗎？怎么現在不行了？！”

“吱吱吱！”

鼠菩提急的大叫。

“俺不行？你在開玩笑，俺乃天生圣鼠，有的是方法讓他活，但你們人類將其列為禁術，你不會答應的……”

“禁術？”

姜元心神一震，脫口而出：“你是說意志上傳？”

“沒錯！”鼠菩提倒背著手，沉聲道：“不過，鼠先鋒的腦神經受損，記憶不全，即便上傳也只是個半死不活的智能體……對了，飛鼠的背毛是一種極度堅韌的碳納米管材料，俺可以將其整合到劍翼無人機上，打造成一架新的智能無人機武器，你考慮一下。”

地下世界永遠濕噠噠，滴答著臟水，手術室是少有的潔凈室，安靜又冷清。

他在里面呆了很久。

如果是鼠先鋒，他是想活過來，還是永眠？

他有個小店，小店里有盼望他歸來的妻子，有身患漸凍癥的兒子，他是頂梁柱，是當家人……

沒有了他，家就會分崩離析。

姜元沉聲道：“我還不能決斷，他之前說在鼠洞里留下了一些金銀器和信封，我想先看看。”

鼠菩提提醒道：“你的時間不多呦。”

半個小時后，姜元找到鼠洞，發現了金銀器與兩封信，寶瓶街的耗子們都高呼著‘姜鼠王’，甚至用木板抬著幾只俏臉通紅的小雌鼠進貢，還有一只光潔的小白鼠。

姜元哪里有時間挑選‘鼠妃’，急忙跑了。

他只取走了兩封信，一封寫著妻子親啟，一封寫給有緣人，他閱讀后者。

信里詳細書寫著他化為鼠的悲慘經歷，失去智慧，被獸性操縱，逐漸迷失，憑著殘缺意志寫下信件。

姜元終于知曉他的名字——廣南峰，一個男人，一個當家人，他死了。

“鼠師，這不應該是他結局，我要他活！”

“吱吱吱~果然不出為師所料！”

鼠菩提慵懶的靠在黃金打造的鼠鼠王座上，猛灌一口從學生宿舍搬來的可樂，捋著鼠須道：

“鼠先鋒的意志要上傳，第一，需要精通神經接駁術的醫生，那就是我；第二，需要一個軀殼，這幾架劍翼無人機不錯；第三，需要一個大型服務器作為存儲和運行，俺可沒有，得你去找，至少達到家庭級！”

姜元蹙眉。

2060年之后，量子顯卡等皆被管制，無法私人購置，手機等通訊設備使用的也是城市云服務。

不過，他還真有這東西！

“我得回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