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行行好，我女兒才三歲。”

“不要開槍，淵哥兒，我是你周八叔，快讓我們進去?！?

在白甲兵的驅趕下，一批又一批百姓趟過冰冷刺骨的江水，懷揣著最后的希望來到石堡下，狼狽不堪的臉上滿是對生的渴望。

孩童的哭鬧聲，大人的哀求聲交織在一起，讓人很難拒絕。

日頭偏西，城墻上。

程大牛滿頭大汗闖過來，急切道：“主公，不能再開門了，街道上塞滿了百姓，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石堡東西八百步，南北六百步，龍口坪五千人，投奔劉淵的百姓也有一萬五千，加上城外蜂擁而來的人，此刻石堡至少有四萬人。

撓了撓頭，程大牛接著說道：“從黃家繳獲一萬五千石糧食，這十來天用了四千石，剩下的糧食要是省點用也只勉強維持二十天。”

程大牛沒說的是，武者各個都是大胃王，要是沒有肉食補充，吃的米飯會更多。

望著城下一雙雙渴望的眼神，劉淵嘆了一口氣，轉過身去，“關閉城門?！?

“轟隆?。　?

厚重的城門重重落下，聚集在城墻下的百姓瞬間眼神暗淡，失去了生氣，像是行尸走肉，只剩下一副軀殼。

河對岸。

“哈哈哈??！他堅持不住了。”

開懷的笑聲很是肆意、張揚，德楞泰捏著手中的鞭子，冷冷道：“繼續驅趕賤民，讓他們扛著云梯沖上去，人不夠，接著抓?！?

“啪啪！”

掛滿倒刺的鞭子抽打在周老八的背上，瞬間血肉模糊，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殷紅的鮮血侵染在衣衫上。

“我好后悔??！”

想要清清白白做人，做我大清的順民，沒想到八旗子弟一來，媳婦、女兒被糟蹋了不說，幾個兒子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只剩下他一個人。

極致的痛苦下，周老八和其他人扛著云梯，渾渾噩噩下，下意識朝著石堡沖去。

“其它的百姓不用管，專打扛著云梯的?！?

正所謂慈不掌兵，不等劉淵開口說話，龐青云站出來，拿出總教官的氣勢，于心不忍的新兵蛋子只得開槍射擊。

前膛槍、后膛槍、劉氏一型步槍相繼開火，噼里啪啦的爆竹聲此起彼伏。

正在渡江的周老八只覺得脖頸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瞳孔劇烈收縮，還沒反應過來，撲通一下，跌落在冰冷的青衣江。

沒有足夠的云梯，余下的百姓來到石堡前，望洋興嘆。

蜿蜒的山道上。

趙捕頭帶著上百新近招募的衙役、白役，為八旗子弟押運糧草，光是動用百姓就有上千人，牲口數百頭。

三百輛大車綿延五六里，上面都是上好的精米、兇獸肉，還有數百壇陳釀，其中三十輛馬車上，一個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如喪考妣。

她們都是縣令李國棟從尋常百姓家強征來的，用來犒賞八旗子弟。

騎在一匹瘦馬上，趙捕頭腰懸寶刀，望著從眼前駛過的車輛，“都給我快一點，天黑之前一定要送到龍口坪?！?

“要是耽誤縣令的大事，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

兇神惡煞的模樣讓人望而生畏，強征來的百姓不敢露出一絲憤怒，一絲不滿，只是手中的鞭子緊了又緊。

山口處。

重整旗鼓的天狼山義軍首領朱千秋望著身前的男子，問道：“你是青衣會的二當家，青衣會與劉淵有大仇?！?

“此次你找我合作，劫掠給八旗子弟的糧草、物資，豈不是為敵人做嫁衣？”

說實話，朱千秋懷疑白斯文跟官府有勾結，專門設個陷阱，等他往里鉆。

原青衣會采風堂堂主，白斯文呵呵一笑，“青衣會跟劉淵有仇，不一定跟我有仇，我們都是一路人。”

“原來如此?！敝烨镆詾榘姿刮母嘁滦悴挪缓停皇撬麨槭裁匆俾咏o八旗子弟的糧草、物資？

他還是有些不明白，難道青衣會也要造反？

“噠噠”，急促的馬蹄聲在耳邊響起，身穿黑色勁裝、臉上有著刀疤的壯漢騎著黃驃馬來到朱千秋身前。

刀疤臉壯漢翻身下馬，拱了拱手，“首領，方圓三十里沒有埋伏。”

“好！”

聽到沒有埋伏，朱千秋這才放下心來，隨即面色一冷，揮揮手，“兄弟們，給我殺！”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三天前，朱千秋率領六千天狼山義軍攻打縣城，沒想到德楞泰從后方偷襲，致使他們傷亡慘重，六千人只剩下不到一千人。

想要找縣令李國棟報仇雪恨，眼前的八旗子弟是一個坎兒，必須解決他們。

“轟隆?。?！”

數百匹矮腳馬席卷而來，浩浩蕩蕩，一兩丈寬的山道上，押運糧草的隊伍瞬間大亂，有些小聰明的百姓或是蹲下身來，或是安靜待在馬車上。

“咔嚓！”

雪亮的刀光劃過一個個脖頸，頭顱咕嚕嚕亂滾，噴濺的鮮血澆滅了余下衙役、白役的勇氣，他們將刀子一扔，投降啦。

“好漢，好漢饒命??！”

“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老小全靠我一個人，饒了我吧！”

平日里敲詐百姓，石頭縫里都能榨出幾兩油的趙捕頭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額頭磕在滿是石子的山道上，剎那間血肉模糊。

眼看朱千秋沒有言語，趙捕頭慌了，“好漢，我能給你們當狗，當內應。”

為了活命，賣慘不行，趙捕頭只能展現自己的價值，希望能夠逃過一劫，至于背叛縣令，哪兒有背叛？他從來只忠于自己。

“我信不過！”

僅僅四個字，趙捕頭瞬間覺得天黑了，冰冷的刀鋒劃過喉嚨，最后的意識停留在十五歲那年。

要是當年沒有當捕快，而是老老實實做一個農家子，也許不會有今天的禍事，轉而又是一聲苦笑，有他這樣的衙役在，做什么也比當農民強。

這個狗日的世道！草！

“快，將這些糧食、兇獸肉搬走，不留一粒米給敵人。”

“縣城押運的糧草，來一次，我們搶一次，餓死那幫八旗子弟。”

夕陽西下，天狼山土匪、青衣會幫眾拉著海量的物資，滿載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