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又是新的一天。
銀葉森林的白天總是寧靜祥和,常能看到沒有任何危害的小動物,在雜草與灌木叢間流竄,不時還能看到些野鹿在安然地進食。
不知道是多了個伙伴,又或是逐漸適應起野外的原因,林恩總覺得今天在森林中前進起來輕松異常,不再和前兩日那樣畏懼森林。
他走在前頭,用劍撥開路上茂密的雜草,希爾娜則在背后,為他指明前進的方向。
在復雜的森林之中,他才能體會到一個熟練的向導是多么重要,在希爾娜的指引下,很快就踏上了前往蛇雞獸活動范圍的最快路線。
直接前往森林西北角前,還有一些事必須要去弄清楚,那就是蛇雞獸究竟經歷了什么。
從一片固定活動范圍向外逃離,對于生物來說屬于并不常見的情況。
林恩不時回頭瞄一眼后方的希爾娜,自從醒來她就端著本書在手上,頭也不抬,卻能輕車熟路的指出行進路線。
“你經常來森林里嗎?”他不禁發問。
“偶爾,畢竟合適一個人完成的任務不會常有,風餐露宿也是冒險者的經歷。“希爾娜平靜的回復。
聽到希爾娜輕描淡寫地略過細節,他卻是沉默了。
因為本身他對于這個世界還不夠了解,并不清楚為什么人們如此歧視提夫林。
但他還是很好奇,問道:“即便你已經成為了職業者?”
職業者,冒險者們夢寐以求的身份,在認知中,一個有著治療能力的施法者應該會使得冒險者們趨之若鶩。
“你似乎弄錯了什么。”希爾娜合上書,抬起眼直視林恩。
“我只是不喜歡和隨波逐流還自以為是的蠢貨一起冒險,而且我是個吟游詩人,風餐露宿才是常態。”
這一番話讓林恩啞口無言,他想起了過去名為‘小組作業’的那個萬惡之源。
他將閑聊的心思收回,繞過這棵粗壯的樹木,前面就是一片空地。
當空地上的場景呈現在眼前時,林恩卻是不自然的皺起眉。
停下腳步,他提醒道:“我們到了。”
這片空地上,躺滿了十來具殘破不堪的尸體,或者說石像更為合適。
有些石像的石化皮膚正隨著時間推移,一點點褪去,露出石頭下蒼白的皮膚,那是死亡的顏色。
林恩蹲下身在一座還算完整的石像面前觀察起來,這石像內的物種身材短小,身上幾乎沒有毛發,長著根細長像是鼠尾般的尾巴,嘴巴和狗一般突出。
這就是希爾娜正在尋找的物種,
狗頭人,丑陋的類人物種。
可空地上不止有狗頭人,就在這座狗頭人的旁邊,正躺著一只同樣石化的哥布林,腹部空出一整個圓形缺口。
就它現在的狀況看來,這個情景反倒不會顯得殘忍。
“狗頭人和哥布林混在一起了?”林恩喃喃自語。
他不太清楚這種事情的可能性,但就哥布林那卑劣的性格而言,應該不會有任何類人種族愿意和它們共事。
可眼下的場景,令他找不出一個可能性去反駁,最起碼,狗頭人與哥布林在共同狩獵蛇雞獸。
就像是一個部落那樣。
思及至此,他的心中突然又萌生出一個想法,并非不可能。
只要……
希爾娜蹲在一個直徑大約一米,由樹枝雜草搭建成的窩旁,撿起一片不規則碎裂的蛋殼。
而窩里,還有好幾個被敲碎的蛋,蛋中的液體干涸凝固在窩上,糊成一片白垢,散發出淡淡地腥味。
她困惑地打量著四周的石像,同樣發現了種族混合的奇怪現象。
正當她苦思冥想時,耳邊傳來林恩的聲音。
“如果說它們是被更高的統治者給奴役的,一切就說得通了。”
這一句話點醒了希爾娜,在她的認知中,這兩種生物是絕不可能相互合作,只有絕對的仇視才是它們會做的事。
但,這兩種生物的弱小與卑劣性,恰好使得它們經常被奴役。
沒有人會不喜歡聽話的奴隸,哪怕他們只是假意聽話,只要活能干完,對奴隸主就是好的。
所以這堆狗頭人背后,一定會有一個更高級的生物在奴役他們。
“不錯,很聰明。”希爾娜贊揚道。
“現在我甚至懷疑,你究竟是不是新手冒險者,想要猜測你的真實身份是什么。”
聽到來自希爾娜的夸贊,林恩卻只是笑笑。
當然,他出道冒險者第一站就遇到了大地精,還領著一群哥布林,換是誰都一定會印象深刻的。
除了這些石化的尸體,以及碎掉的蛋殼外,這片空地也沒了更多線索,任憑兩人再如何轉悠,也沒找到更多的信息。
但希爾娜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林恩只好向她詢問還愿不愿意接下去的行程。
“我還要往更深處走試一試,你要回溪木鎮了嗎。”林恩拿出粗布細心擦拭劍刃,心疼地撫過那道鳥喙留下的細微痕跡,同時借由劍身,觀察起自身情況。
【姓名:林恩】
【技能:克敵先機,法力涌動,切割LV1(1/10)】
【專長:初級劍技LV1(0/100),未解鎖(3/10)】
【特質:天賦術法,劍技掌握(見習)】
現在的他,回想起被大地精碾得四處打滾的樣子,還是有些感慨,僅僅幾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一點點學會了如何去合理的戰斗,規劃自己的戰斗資源,也終于學會了戰技。
如果再遇上那晚大地精一個級別的對手,起碼他不用撿殘血,而是可以正大光明的一個人抗下,擔起自己的責任。
心態也不知不覺,從一個只想賺錢享樂安穩的普通人,變成了從各種角度尋求變強的冒險者。
“我可以陪你冒險,但是戰利品得有我一份。”希爾娜微笑著擦起匕首,“我是職業者,我們倆六四分成,怎么樣。”
“成交。”
林恩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在他眼里,這筆交易絕對是血賺不虧。
畢竟這可是一個施法者,一個會療傷術的職業施法者!
按照希爾娜的價目表,一次療傷術五金,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次戰力品湊齊能不能拿到五金,只要蹭到一次療傷術就賺翻了。
更別提保障安全以及多一個戰力之類的附贈項目,只要手札里的寶藏自己能順利拿到就好。
見林恩答應得那么爽快,希爾娜反倒愣神了幾秒。
就這樣,又一個‘拾荒者小隊’誕生了,并且,他們這次真的在拾荒。
確認空地上沒有遺漏的信息,林恩托著老威廉給的指針領在前方,按照地圖,他們只需要兩個小時就能到西北處山腳下。
隨著不斷深入銀葉森林,樹木逐漸變得更加高大,層層交疊的樹葉,將陽光徹底隔離開這片土地上空,只有不時的微風拂過能為大地打開一瞬間的天窗。
因為光照的減少,地面只剩下稀疏的植物,以及攀附在巖石朽木上的青苔,還有見縫插針冒出個個美麗傘帽的蘑菇。
離目的地愈發近,林恩的心情緊張之中又帶了點興奮,他不知道他接下來要面對什么,但知道,自己這趟無論如何一定會有收獲。
于是他的腳步逐漸快了起來……
原先將近兩個小時的路程,在林恩的興奮勁下,兩人大約只過了一個半小時就到了附近。
時值中午,大樹底下由于樹蔭的遮擋連成一片陰影,反倒給兩人平添了隱藏的地帶,望向森林外不遠處大約一百米的山腳下,那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遙望過去,能看到山腳下有一個洞口,洞口前方還有幾只不知道是哥布林還是狗頭人的身影,在洞口旁上躥下跳。
顯然大中午這近百米的距離想要不被發現,并非易事,林恩求助的眼神看向希爾娜,她卻也只是攤了攤手。
“我只是一個吟游詩人,不是你的許愿池。”
無奈之下兩人只得養精蓄銳靜等夜晚。
林恩其實特別不愿意夜戰,因為似乎無論是哥布林還是狗頭人,有關穴居的生物都擁有黑暗視覺的能力,不受黑暗的影響。
而他,則需要手持火把,或是花掉那五金一次的熒光珠,才能順利作戰。
他詢問希爾娜有沒有解決方法時,對方卻說要不和她一起成為提夫林吧,這個選項被林恩當場否決。
在插科打諢之下,夜幕悄然而至。
看著洞口升起篝火,換上一批新的守衛,明白時機到了,二人立刻借著黑夜做掩護走到森林外。
從希爾娜的口中,他已經知道,這群生物的夜視距離大概在二十米左右,也就是說他只需要在距離外發起突襲,就可以擁有先手的優勢。
也許是兩人之中有幸運之子,原先能將大地照亮的皎潔月光,今夜被路過的云遮蔽,周遭一片黑暗,除了那處篝火,再無光亮。
隨著距離漸進,他握緊腰間的劍柄,手心中傳來的寒意能使人更加冷靜。
四十米。
三十米。
踏入二十米前,也是篝火最微弱的光亮所及之處邊緣,迅速抽出鐵劍,朝守衛踏步沖去。
一共八只守衛,狗頭人與哥布林摻半,他這側負責的是哥布林,斑駁的猩紅色印在四根纏滿鐵絲的木棒上。
在篝火映襯下,銀光乍現。
坐在最外圍的哥布林甚至來不及反應,只是隨意回了個頭,就伴隨著同伴們的嘈雜尖銳的叫喊聲身首異處,頭顱滴溜溜的朝遠處滾去。
溫熱的血液如噴泉涌出,落入篝火之中,火光興奮的搖曳起來。
這次的計劃是盡快解決門口的守衛,避免往洞內追擊。
所以他并不打算節省戰斗資源,左手捏起【法力涌動】,默念一聲就砸向最遠端哥布林的腦袋。
能量無聲的炸開,血肉變成一灘被砸碎的豆腐,向后逃跑的身軀順勢栽倒在地。
“饒,饒,饒命——”
就在林恩想要一劍把面前的哥布林刺死時,對方的嘴里卻吐出難聽生澀的通用語,他堪堪停下懸在對方脖子側面的劍,一腳將它早已被嚇得丟下的破木棍踢飛。
輕而易舉地追上另一只哥布林,從背后扎個對穿,一抖劍上的鮮血,再回過頭來居高臨下的盯著最后這只哥布林。
會說通用語的哥布林,倒是少見。
希爾娜也只是稍慢幾秒,就來到林恩身旁,一同盯著趴在地上顫抖的哥布林,它嘴里還不停念叨著生澀的“求饒,別殺我。”
“有意思,這倒是能賣不少錢。”希爾娜蹲在哥布林身前,用尾巴將它的脖子死死勒緊。
哥布林立刻掙扎起來,手腳不停揮舞亂蹬,想要掰開希爾娜的尾巴,卻是無濟于事。
見哥布林眼球通紅凸起,似乎快要就此斷氣,她才將尾巴松開,那雙沾染上金色的眼瞳,在篝火的映照下顯得十分妖異。
“現在,我問,你答,不許說廢話。”林恩也沒理會希爾娜的行為,面對哥布林,或許本該這樣。
他將劍搭在哥布林的脖子上,看著它嚇得跪地顫抖,牙齒打顫卻也沒說出多余的廢話才滿意地點頭。
“洞里在干嘛。”
“挖礦,挖一塊很特別的礦,還有通道。”哥布林手舞足蹈比劃起來,卻被肩膀上傳來壓力的劍嚇了一跳,又跪在地上不再動彈。
“誰在指使你們和狗頭人。”
“灰矮人,一個該死的灰矮人,它叫灰鋼。”說到這個名字,哥布林通紅了眼。
它剛從一個被人類殺掉的戰爭瘋子手下跑出來,就迎面撞上另一個瘋子被抓去當奴隸,它從來沒有一天完整的哥布林生!
林恩和希爾娜對視一眼,卻從希爾娜的眼神中讀出一絲凝重。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但從對方凝重的神情看來不是一個好結果。
隨即示意希爾娜詢問這個哥布林想要問的問題。
“你們挖通道的目的是為了什么,不只是山里的,還有人類領地的那些。”希爾娜將手搭在哥布林頭頂,眼神冰冷,似乎答案不滿意就會立刻動手。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灰鋼說,他和他的兄弟們,要在這個地方,迎接一個新的大人物,一個什么術士。”
說到這,哥布林就像回憶起一些恐怖的事情般,牙齒打顫,連完整的句子都難以吐出。
“他們,他們要在這里建造一個新的居住地,一個新的城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