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澤峰兄,這么快就盯上我們漢陽了?。俊?
就在湖廣司羅洪載開口后,一道令李斌頗感耳熟的聲音,哈哈大笑著響起:“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們,以漢陽的本事,到時候誰幫誰的忙,還不一定呢!”
“晚生見過鄭郎中、徐員外?!?
李斌轉過頭一看,果然是陜西司的鄭宏與徐翰文,正一前一后地從退思堂,走向他們幾人。
“鄭大人,徐大人!”
與李斌一樣,湖廣司兩人,先是行禮。隨后,便是那難以抑制的八卦之心:“聽鄭大人此言,漢陽今日定是表現優異咯?”
“閆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漢陽初到我陜西司,恰逢西寧茶馬歲計抵京。僅憑漢陽一人,不到一個時辰,這西寧茶馬的歲計冊上,大小端倪,皆無所遁形。隨后,鄭大人便命人,將其余五地茶馬的歲冊都交于漢陽勘驗,看這模樣...漢陽應是查完了?”
徐翰文接上話題,好似炫耀一般,講了李斌今日所作一切,隨后,目光看向李斌。
“回徐員外,晚生確實勘完了其余賬冊,正要尋二位大人匯報呢?!?
迎著湖廣司兩人,還有其他一些同僚們驚訝的目光,李斌臉不紅,心不跳地回道。
從其他人那異樣的反應來看,自己這審查賬冊的速度,想必是極快的。
對于這個結果,李斌倒也不意外。
畢竟,姑且不提這大明和未來二十一世紀在數算一道上的知識代差,就說培養路徑上。明算科,一直都不算科舉的正科,水平有限很正常。
再加上李斌前世就是一個金融從業者,看財報、審報表,完全就是他的日常。
就像每一個神槍手都是子彈喂出來的一樣,每一個老賬房,也都是無數財賬喂出來的。
“瞧瞧!瞧瞧咱們漢陽這效率,別說我鄭某人不講同僚之誼啊,這人,我陜西司預定了。等有缺了,這人我陜西司必要?!?
鄭宏看向圍觀的同僚們,笑呵呵地當眾說了這么一番似乎是在表明李斌歸屬的話,亦是對其評價極高的話后,這才重新看向李斌吩咐道:
“漢陽,你先去左堂大人那吧,一會我和浩川在外面等你。晚上跟我們走,在彩風樓給你接風,潮升他們已經先過去了。到時候,咱們邊吃邊談,你再將結果告知我也不急。反正眼下已是申時將盡,兵部那邊早都散衙了,要去也得明日再去?!?
“晚生明白,不敢讓大人久候,我這就去了。”
“去吧去吧!”
笑著拍了拍李斌的肩膀,鄭宏便與徐翰文一道,一邊與其他同僚們侃著,一邊走向院門。
而另一邊,李斌在排隊了片刻后,也再次見到了那個忙碌、精瘦的秦金、秦侍郎。
秦侍郎的作風一如既往的“務實”,勉勵了李斌兩句后,似乎是知道李斌如今在做什么,卻又知之不詳一般。只是吩咐他:
“既然鄭郎中已經給你派了差事,那明日你就不必來庭參了。點卯后,自去陜西司聽候即可。”
躬身應是后,李斌退出退思堂。
片刻后,在戶部衙門外,刻有“國計民生”大字的照壁前,李斌與鄭宏二人會合。接著坐上對方的轎子,兩個連續的右轉后,一路向東,向著黃華坊而去。
黃華坊,位于京師內城東側,緊鄰朝陽門。
從地理位置來說,算不得很好,卻也不壞。
李斌目前居住的地方,就在黃華坊,到戶部上班,距離不到五公里,步行得一小時多。和居住在緊鄰皇城的保大坊、南熏坊或大時良坊等地的人沒法比,卻又好過外城的宣北坊等等。
只是這一切,都不是李斌將住處選在黃華坊的根本原因。
李斌之所以將自己旅居京城的住所,選在黃華坊,蓋因,這里是京師文化娛樂活動,最活躍的一個坊。
原因也很簡單:大名鼎鼎的教坊司,就在黃華坊!
以教坊司為中心,周邊勾欄瓦肆林立。從紅燈區里,低端的半掩門,到高檔的青樓楚館;從演藝歌舞,到戲劇小品;再到酒樓食肆...
對李斌這么一個習慣了未來燈紅酒綠的夜生活的人而言。
唯有這黃華坊的夜晚,能帶給李斌一絲生活的樂趣。
鄭宏幾人設宴的彩風樓便位于黃華坊的中心位置,以李斌的了解,這樓...怕是不太正經。
由于此時已經到了嘉靖年間,風紀略顯敗壞。洪武朝的著裝規定,此時還遵守的人并不多,是以,李斌并沒能在樓外迎賓的小廝身上,看出青樓的痕跡。
進入彩風樓內,一路直上二樓包間。
隨著鄭宏進入包間,王俊良和張靖軒立馬起身肅立,異口同聲道:“下官恭迎鄭大人、徐大人!”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都坐吧!”
鄭宏一邊擺手,一邊當仁不讓地落座主位。徐翰文也十分自然地走到鄭宏的左手邊落座,張靖軒本就在主位的右側,此時直接坐下就好。
王俊良倒是沒有第一時間落座,他似乎是陜西司幾人里,地位最低的一位。這會,該他去門外,喊小二傳菜。
幾人動作熟練、分工明確、神情自然,顯然是平日里沒少如此吃喝。
唯有李斌,拘謹地坐在下首處。
隱隱約約間,李斌已經嗅到了些許不正常的味道。
此前在衙門里還好,那些夸贊、吹捧,李斌尚且能夠理解:
一來,自己業務水平的確過硬,李斌對這一點極其自信;這二來嘛,就是自己的年紀...
十六歲便中進士的,上一個...都不用說上一個了,就說如今的楊廷和楊閣老。成化十四年中進士時,都已經十九歲了!
即便是未來大名鼎鼎的張居正,也只是十六歲中舉。
在政壇上,年齡的優勢無需多言。
無論是在禮部辭館選時,還是在吏部聽官選候時,李斌都吃盡了年齡帶給自己的紅利。通常情況下,只要李斌所提的要求,恰好在對方的職權范圍內,一般對方都不會為難李斌。
原因也很簡單,無非是想賣個好,不得罪李斌這么一個,有著比其他新科進士更有可能成為部堂高官的人物罷了。
可如今呢?
這彩風樓,聽名字不像青樓,可檔次,卻不低。
再看鄭宏幾人熟練的動作,很明顯是一個極其熟絡的小團伙。
唯有自己,是個外人...
別看鄭宏此前說得好聽,什么“這個人我陜西司要定了”。
可李斌清楚的知道:如今的陜西司,壓根沒有官員缺位!
換而言之,自己觀政結束后,是絕無可能留在陜西司的。
這也意味著,自己天然,就是一個“陜西司小團伙”以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