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你是不能反悔的
- 戀愛病人
- 摩斯由
- 3066字
- 2025-08-28 13:24:55
我又羞又惱,瞬間老實,正襟危坐,不敢造次——
敢情他老人家從頭到尾都知道我在偷看他!
我咬牙切齒拿出手機登上 QQ,看清后,差點沒把牙根咬斷——
那神棍竟已極不負責任地下線了。
“想聽什么歌?”江也突然騰出手來,將手機遞給我。
他手里的屏幕解了鎖,甚至毫不設防地停留在一個
聊天列表的頁面,像是敞開了大門的房間。
我心動,卻不敢抬手接過來。
他的手僵在空中幾秒,最后只好縮回去,自己在列表中隨便翻翻點了一首。
頃刻間,哀愁流轉的鋼琴在車內流淌。前奏之后,Adele用沙啞而渾厚的嗓音唱著:
“I heard that you're settled down
That you found a girl
……”
過于熟悉的旋律響起,我感覺胸腔中蕩起一圈又一圈的酸澀,擴大著延伸到將我包圍。
在復讀的那一年里,無數次情緒跌落谷底之時,我都在循環聽著這首歌,一個人在放學熄燈后空無一人的跑道上散步,一圈又一圈。
高考后,這首歌便在歌單中沉了底。
而此刻坐在我旁邊的江也,則變成那酸澀漣漪的又一個源頭。我偏頭看向窗外,情愿跳窗而出。
“前面塞車了,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停下,等暢通了再走?”
江也的聲音朝我后腦勺砸來。
我望著窗外,木然點頭。
沒多久,車經過一陣左拐右拐,駛入光線驟暗的空間內。
我回過神來,發覺我們到了一個地下停車場。
“時間還早,要不要看電影?”他又問。
“也好。”
我想起來我的任務,抬手看了看時間。接近下午四點——這不是已經完成神棍說的“確保末時和江也待在一塊”的任務了嗎?
可他沒說再待下去又會如何!
趁著去洗手間的當兒,我登上QQ,見那神棍正好在線,便趕緊向他提出奪命連環問。
【你講嘢:放心,加時效果只會更好。】
【一條靚魚:真的?】
【你講嘢:真的。】
【一條靚魚:…再信你一次】
本著用人不疑的原則,我抱著一桶爆米花,大搖大擺隨江也晃進了電影院。
跟走散又重遇、喜歡著又不敢追求的天降竹馬一起看電影,buff直接拉滿,這讓人如何還能專心看電影?
大概率是不能的——除非主角是托尼·斯塔克。
電影剛開場時,我還在糾結著我的手該往哪放、爆米花該不該自己抱著。
但沒過多久,我的注意力便全被托尼吸走了。
鋼鐵英雄如托尼,原來也有脆弱的時候。看他陷入身心焦慮中無法自拔,我揪心又心疼,爆米花都沒吃幾顆。
最后,鋼鐵俠戰勝恐懼和焦慮,打敗滿大人,一句「I’m Iron Man」把我震得直抹眼淚。彩蛋、片尾都已結束好一會兒,我仍然沉浸在劇情中無法自拔。
直到一個手掌在我眼前晃了幾下,強行將我從電影中抽離出來。
“你還真是喜歡鋼鐵俠。”江也嗤笑著說道。
我看著他懷里抱著的那桶 99新的爆米花,聽出他語氣里的嘲諷意味,不禁反問,“你不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
他頓了頓,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我:“我看了地圖,還在塞車,先去吃飯嗎?”
我沒過多猶豫,點了點頭。
剛剛那任務加時的第一回合,我自覺表現超常,若再疊加一次,應該也能應付得綽綽有余。
正好是吃飯時間,商場里的各式餐廳前都坐滿了等位的人。
我跟在江也身后,略過一家又一家人滿為患的店,在一個角落里門可羅雀的日料店中,尋到一處下沉式榻榻米座位坐下。
我在那座位里環顧四周,不祥的預感開始涌上心頭——
四周設有矮墻和屏風,我們這不大不小的區域,被隔離形成相對獨立而密閉的空間。
難道接下來一頓飯的時間里,要一直和江也面對著面,大眼瞪小眼?
老天爺,那我是該清心寡欲專注食物,還是該強裝正常和他聊天呢?
或許我甚至不該問“我該如何”,而應該問“我能如何”。
因為,相向坐下之后,頭頂打下的燈光像是能讓人定住的法器,果然將我定成了一樁木頭:
菜單上的字我看不入眼。
江也說的話我也聽不入耳。
哪怕偶爾聽清了,又無法讓其入腦,理解不了其中含義,只機械地點頭加“嗯”。
我又變成了那個手足無措、光氣勢就矮人半截的弱勢一方。
忽然,伴隨著“啪”的一聲,周身剎那間被黑暗籠罩,方才置于頭頂讓我臉頰發紅發燙的燈光消失不見。
像離開了聚光燈,我一下子放松下來。
一片漆黑中,有店員匆匆趕來,抱歉道:“不好意思,店里停電了,請稍等片刻,正在搶修。”
原來是停電了。
可隨著身體的放松,一種詭異的恐懼感順著我的雙腿逐漸往上爬。
將腿放在下沉的空間中,本就讓人沒有安全感。
而現在又伸手不見五指,讓我總覺得座位下方似乎有冤魂野鬼正欲從地面冒出,要將我往下扯。
我背脊發涼直冒冷汗,承受力終于到了臨界值,終是猛地將腿縮上來,并重重磕上了沉重的桌沿。
我忍不住吃痛地悶哼一聲。
“怎么了?”
黑暗中頓時響起一陣衣料摩擦的窸窣聲,短短三個字的關切都還沒說完,那窸窣聲便從天而降般來到我身旁。
他在我附近蹲下,兩手摸索著探尋我的位置。
他的聲音很輕,像撓著我耳朵的羽毛:“磕哪了?”
“腿。”我也輕輕地答,生怕不小心吹走那羽毛。
其實,我已經感覺不到疼痛和恐懼。籠罩著我的是他身上的松木香,熟悉而令人安定。
小學時,我們那一區線路不好,常常大晚上的突然停電,打得人措手不及。
暑假中,好幾次停電時,我都在姜書記家和姜姜哥哥待在一塊兒——
算了,太肉麻,還是叫他江也吧。
我對鬼故事有過目不忘且舉一反三的超強天賦。
每次停電,我總嚇得抱頭鼠竄,不是蹦上沙發就是踩上桌子,急于遠離一切底部空間,生怕從中鉆出什么不明物體。
江也并不是一直都溫柔的。
每當這時,就是他為數不多刻薄的時候——
無情地笑我膽小鬼,在我身旁坐下,又繼續“有什么好怕的”諸如此類的碎碎念。
正如現在,我又聽到了那句“膽小鬼”。
可此時,這句話卻讓我品出帶了些微寵溺的笑意。
江也探到我的手臂。
一陣斷斷續續要碰不碰的觸感后,他的手停在了我正在揉的地方。
他也幫我一起揉了起來,動作極盡溫柔。
可我一時想不明白,他對待的是從十年前延續至今的梁羽,還是幾天前對他表白的梁羽?
他的一舉一動攪動起我的心緒。
我心里生成一股沖動,像熱帶海洋上空加速聚集的氣壓。那臺風眼迅速生成,眼看著就要轉成蓄勢待發的暴風雨。
“江也?”
“嗯?”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我卻又開始猶豫,不知應不應該開這個口。
我遲遲沒出聲,他便轉去了別的話題。
我心思飄忽地聽著。
“剛剛我說的,你還沒回我。”
“什么?”我疑惑道。
“我說,你不想我再叫你魚魚妹妹,那你想讓我叫你什么?”
他語氣好溫柔。
可我不解,只好小心翼翼地挑著穩妥的答案回答:
“那…那就梁羽吧。”
“難道你不應該幫個忙,給我女朋友起一個親昵點的稱呼嗎?”
嗯,女朋友,他果然有女朋友了。
可是,那天他明明說的他單身呢。
好像,他問我的是,他應該怎么叫我——
也就是說,他口中的“女朋友”,是我?
???
我什么時候晉升了?
我被突如其來的大驚大喜砸得昏頭轉向,瞠目結舌,久久不知如何回應。
“你該不會想反悔吧?”
江也的語氣是帶了壓迫感的猜疑,聽得我沒來由地一陣心慌。
“我…”
“我們剛剛才說好的。”他又接著說。
我仿佛聽出他沒說出口的那句“你好自為之”,打消了我打算實話實話的念頭。
我只好沉默,并瘋狂搜刮記憶,想回憶起來剛才他到底說了什么,而我又作了什么回應。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
“你已經跟我表白了,這算是已經送達的要約,作為受要約人,我也做好了準備。”
“嗯…”我費勁地理解著他口中的“要約”。
“梁羽,你是不能夠反悔的。”
他的語氣擲地有聲。
他的結論毋庸置疑,強勢霸道。
他還有些耍賴般的不講道理。
一切糅合在一塊,變成一個強勢擠入我心中的實心球體——
原本填充其中的患得患失和猶豫不決,一下子全被擠了出去。
“你又不是法學生,怎么動不動就搬個法出來唬人。”我小聲抗議。
可在看不見的黑暗中,我的嘴角瘋狂上翹,心中早已開始一場盛大的煙花秀。
江也順著我的話,故意語氣夸張地嚴肅說道:
“我最后再給你一次機會。”他頓了頓,“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說的話都將成為呈堂證供。”
他說的話有帶著破綻的笑意。
我忽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等等,我先去找人算個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