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望陰影，一個熟悉卻陌生的身影緩緩走出。

是林亞。兩人的歷史老師，此刻站在昏黃路燈下，臉色平靜，眉目間帶著不屬于教職身份的冷峻。

江蘊涵反應極快，抬手護在陳瑤卿身前。

林亞并未退避，緩緩從大衣內側掏出一枚灰黑色的通訊器，外殼邊緣刻著組織專屬的微光紋路。

“暗翼司鷹眼部門，林亞。”他說話依舊不急不緩，像在課堂上點名，“今天中午，你們上報了可疑情緒能量干擾事件。之后總部將你們定位同步給我，我才確認目標確實已經暴露。”

他掃了一眼街角那臺摔壞的收集器殘骸，又看了看遠去方向。

“你們動手得太快了，不過還算干凈。”

江蘊涵的表情沒變，語氣冷淡：“我們等不了指令。”

林亞并不反駁，只是輕輕頷首：“我理解，組織也不可能追責。內部流程有它的節奏，但戰場不等人。”

他說完，將收集器收回風衣內襯。

“想不到組長說的人會是林亞老師，竟然派了鷹眼來，真是大方。”陳瑤卿說。

“嗯？你說的應該另有其人吧，我收到的消息是會有一位轉校生到隔壁十七班，是從瑩國調來的赤鷺組成員，名字我記得叫藤原透。他會是你們的一個強力幫手。”林亞隨手擺弄了幾下殘破的收集器，隨即開口：“這個東西我會帶回據點研究。你們今天就先回去好好休息，專注于目前的事情就好，其他方面組織會安排人來負責。”

兩人點了點頭，隨后林亞再次遁入影子離開了。

“林亞老師的能力應該是可以操控影子吧，倒是個適合潛伏和支援的類型。”江蘊涵還不忘分析。

這一番話倒是讓兩人想起自己都還沒向對方透過底，竟也有過兩次較為不錯的配合了。

陳瑤卿能夠感知到周圍生物的情緒，并能發動“情境浸染”，將想象中模擬出的情景投射到指定目標的腦內達到相應的效果，能力有效范圍在二十米內。比如霸凌事件中，他讓施暴者幻視到沙塵暴，讓他們不由自主地試圖遮蔽雙眼并產生緊張感，雖然持續時間極短，但足夠有效。在護送Z16任務過程中，陳瑤卿曾感知到一只不尋常的鳥，就像是在釋放著“追，追，追”的信號，讓陳瑤卿能夠輕易感知到它的具體方位并用石塊將其擊落。

江蘊涵的能力則是動能計算，能夠極為精準的釋放最優打擊和防御并依靠自己的計算力模擬每一種情景的最優處理方式。先前的綁架事件中，綁匪感受到的怪力并非真實的怪力，而是江蘊涵通過對力的運用計算加上針對對方的薄弱點進行的輸出效率最大化的打擊。

最后兩人分別踏入夜色，各自回到住所進行休整。

與此同時，嵐國燼邦·燼陽邊境。

夜色中，干燥塵土隨風輕揚，帶著摻雜金屬味的空氣在廢棄的礦物處理站四散彌漫。遠處廠房剪影斑駁，在昏黃探照燈下映出焦灼的戰痕。

“目標一區已清除。”蘭清研立于架空平臺，低頭掃視下方散亂倒地的敵人。她伸出右手，指尖迅速凝結出冰霜脈絡，順勢將一道試圖反撲的敵人凍結于半空。冰花綻裂，碎片如玻璃碎屑般飛散，在夜風中映出鋒利冷光。

“后方通道清空。”娜塔莎迅捷穿梭于管道之間，氣壓涌動間將幾名天狼守衛狠狠甩出戰區。

哨站內部一片混亂。

“這兩個妖女是什么人？她們不是國防部隊！”

“聯絡斷了！情報全線崩潰！”

“總部根本沒提到還有這號人馬——”

天狼據點成員驚慌失措。他們根本不清楚來襲的是何方勢力，熟練、冷酷、毫無預警——每一步都像是早已在敵人的劇本之中。

蘭清研迅速確認上傳路徑。

“總部指令，清掃完成后交由后勤建站接管。”她將目光投向夜色中的高臺，語氣平靜，“后勤接應將在五分鐘內抵達。”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引擎低鳴。一支佩戴“羽”字徽章的戰術部隊駛入戰場。戰術燈光交錯之間，棲羽綜合支援團已完成外圍布防并開始接手現場清理。

他們的動作迅速高效，像是早已排演過數次。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娜塔莎望著夜色中倉皇逃竄的身影，冷聲道，“但足夠我們繼續推進。”

蘭清研輕輕點頭，踏下平臺，冰氣在腳邊漸漸收斂。

今夜，冰封行動，正式開始。

夜已深，街頭只剩下便利店的白光和偶爾閃動的車燈。陳瑤卿走在回程路上，放慢了腳步，轉進街角的一家24小時咖啡店。店內燈光柔和，冷氣帶著烘焙后的焦香撲面而來。

他點了一杯拿鐵和一杯卡布，自己那杯拿鐵無糖，另一杯加糖的則是給妙妙準備的——她說過熬夜時喜歡喝點甜的。

剛轉身等咖啡時，旁邊傳來一個微微發顫的聲音：“那個……這杯我要加五份糖。”

陳瑤卿扭頭，看見一個穿著不合時節的深色西裝、帶著手套的青年站在點餐臺前，神情端正卻姿態別扭，一邊掏著零錢一邊認真重復：“不是三份，不是四份，是五份……要均勻攪拌。”

咖啡師明顯一愣，遲疑地應了一聲。

青年察覺到旁人的目光，直起身來朝陳瑤卿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嗨，你也喜歡夜里的糖分嗎？”

“不是特別喜歡。”陳瑤卿淡淡地回道，掃了他一眼。對方動作很克制，目光不飄不閃，腳步沒有重音，像是受過長期戰斗訓練的身段。但他沒說話，轉身接過了打包好的飲料，推門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怪人。”他低聲道。

返回住處時，妙妙正窩在沙發上，裸露的小腿掛著毯子，手指在操作臺前飛快地劃動。全息圖投射出嵐國西南邊陲地形，一排排標記正在自動更新資源路徑與人員配置。

“呦，回來了。還給我帶了咖啡啊，感動！”妙妙接過咖啡，眼睛卻沒離開投影。

“你在看什么？”

“組長和娜娜姐今晚已經抵達燼陽前線，打了天狼一個措手不及。”她一邊吸著奶泡一邊說，“根據情報處分析，那處哨站結構夠隱蔽，交通節點又密集，可以作為后續中轉點。所以組織才批準了直接突襲，棲羽團就負責后續戰場支援和局部控場，我負責參與全局的規劃。”

“天狼什么反應？”陳瑤卿坐在桌邊，脫下外套。

“現在看起來是對我們一無所知。他們反饋混亂，動作極度分散，而且前哨層級太淺，估計是外圍擴張部隊。”妙妙點了兩下，全息屏上出現一組數據。

他沒再接話，只喝了一口咖啡，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門關上，窗簾拉開，夜色被切斷在玻璃外。他坐在書桌前，開始了自己的復盤。

“可怕的爆發力。”回憶起赫爾調動情緒能量的場景，不禁讓他感慨。

窗外有風吹動窗框，夜色安靜。陳瑤卿在思考，他一定會回來，但會以什么樣的姿態？什么時候？如果自己主動出擊，該怎么掌握到全程的主動權？

深夜酒店房間的門在身后輕輕合上，藤原透站在門后，沒有急著開燈。他從外套口袋里摸出一顆包裹著亮銀紙的糖果，將其剝開，含進嘴里，像是某種啟動思維的儀式。

甜味逐漸彌漫開來，他走向書桌，點開隨身終端中同步的情報文件。赤鷺組那邊剛發來新的摘要，其中就包括今晚在曜川市所回收到的部分裝置碎片分析，以及“赫爾”的人像。

“情緒收集器……”他低聲復述了一遍，神情卻一凝。

“但它本身并不會影響情緒。”

他將裝置構造圖旋轉放大，眉目間浮現出嚴謹分析的鋒銳冷光。

苦澀浮上舌根，他下意識又剝了一顆糖。一邊咀嚼，一邊調取更早前的檔案。

“所以那個叫赫爾的，能力應該是可以激發他人情緒的……”

點開陳瑤卿他們看到的監控畫面，完整地看完了赫爾的行動。

“手要接觸到人的腦袋嗎……那只手上沒有戴這個情緒收集器，是本人的能力。精神控制嗎？”

江蘊涵的動作敏捷，陳瑤卿會短暫地干擾認知。所以和他們打斗的時候沒有動用能力，是因為根本就沒有發動能力的機會。

精神控制……范圍，時效，操縱程度都如何呢？

監控畫面快進，直到那名受影響的同學停止暴動。但赫爾早就消失在畫面里了。

假設他消失在這個監控畫面中是已經離開的意思，那么根據他的步距，再看時間……持續范圍大概200米嗎。

假設他沒有離開，那他留在那里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為了觀察，除非這是他第一次行動。顯然不是，也沒有理由。他也沒有意識到有人在調查追蹤他。嗯，這一點可以確定了。

17歲，能帶著這種程度的裝置行動，不會是一個普通的炮灰那么簡單，應該天狼組織是從小培養的能力者，所以才會得到信任。

為什么到學校收集呢？

“……學生群體高壓的常態最合適不過，加上血氣方剛的年紀可以輕易引爆。所以學校是理想的試驗田。”

裝置精密程度之高，遠非地下工坊可以制造。藤原透迅速搜索思維中與之接近的科技源頭，一個塵封的名字浮出腦海：

安赫·索列里斯。

果然，差點忘了這號人物。

“就這東西的能量轉化率和利用率來看，應該不是最終目的。這是要為更大規模的裝置鋪路嗎。”

他身體緩緩向后一靠，喉嚨發出一聲輕嘆。糖分的快感尚未完全消退，但大腦已經足夠清晰。

“簡單整理一下匯報給組織吧。”

窗外的霓虹燈投在地板上，模糊不清。藤原透微微閉眼，大口喝著第一口咖啡，甜得驚人，卻正合他意。

【赫爾，17歲，天狼組織派遣至霽國曜川市的長期潛伏人員。外觀黑發黑瞳，五官端正但較為大眾臉，身高175厘米，體重64公斤。能力是精神控制類，通過接觸目標的腦袋以控制對方行為。操縱范圍約200米，一次只能操縱一人。不排除可以被意志力堅定的人免疫控制效果。數年前消失的安赫·索列里斯與天狼組織密切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