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通關？

這不是我想看到的通關啊！

江沫子看著出現【通關】字樣的漆黑屏幕，徹底陷入了沉默。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胸口上堵了一塊大石頭，

總之就是很難受。

之前操作的有多爽，這一刻就有多遺憾。

“怎么，怎么就跳海了呢？”

“我們學的歷史課本上不是說什么繳槍不殺嗎？那你繳槍就好了啊。跪下就好了啊。投降就好了啊。”

“為什么不投降？”

這個場面，給江沫子帶來了無盡的震撼。

雖然知道這只是個游戲。

雖然知道這只是游戲設計者弄出來的劇情，

但是作為經歷過南宋陣營，和元朝陣營兩個陣營的玩家，

江沫子腦子當中還是升騰起無數的疑問。

“如果我玩兒的是南宋陣營，在要戰敗的那一刻，我在游戲里面，會不會被設定的也一起跳海？”

目的是什么？

這么做能讓玩家體會到什么了？

再說了，那都是人啊，密密麻麻的人。

他們為什么會甘愿跳海呢？

哪怕是投降不知道能不能活，跳海不是一定會死嗎？

此刻，方才的場景在不斷的沖擊著江沫子的腦海。

在那些人跳海的時候，很安靜，整個過程中的哭喊聲甚至比海浪拍打船體的悶響更輕。

李恒的身邊，不斷的有兵士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將軍，我們……”

“要不要救人？”

“二十萬軍民，就這么，全沒了？”

之類的話語當時出現在了李恒的耳畔，甚至讓江沫子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在玩兒什么角色。

他就是呆立在甲板上，

一直看著海面漸漸恢復平靜。

夕陽完全沉默，黑暗籠罩海面，只剩下零星的火光還在水面上掙扎，像是不肯熄滅的靈魂。

李恒手中的刀也不知何時，已經垂下。

夜風漸冷，吹散了硝煙。

……

而此刻，直播間當中，游戲界面上的任務完成的字眼仍舊在屏幕上不斷閃爍，可是江沫子卻遲遲沒有按下確認鍵。

同時，直播間里面，彈幕也實在瘋狂滾動。

【這他媽什么情況？主播飾演的角色是不是給這群人下了降頭了？】

【剛才的情況，是戰敗自殺？而且是集體自殺？】

【我這一晚上一直在看，從沫子當上主帥一路平推的爽感，一直看到剛才她已經開始大言不慚的解說游戲，似乎這個游戲劇情都在隨著她的解說一路走，結果這一波，瘋狂打臉。】

【沫子剛才還以為這個游戲后續沒什么劇情了，只剩下一路平推血虐的砍小兵游戲，卻沒想到只有劇情殺，才會更讓人心情起波瀾。】

【這游戲真的是人玩的？這要是玩兒南宋陣營的，最后一波跳海，真的不會得ptsd嗎？】

【我要是沫子，玩了一晚上平推游戲，卻看到NPC弄這么一出，我也渾身麻。】

而這時候，江沫子的情緒也終于從剛才的過程中逐漸平穩下來，她看了看彈幕，嘆了一口氣。

“剛才我在游戲里面，我感覺那些都是真實的人在跳，你們知道嗎？”

“那感覺就仿佛，這是一段真實的歷程一般。”

“但我又完全不懂，他們到底為何這樣。”

“不過，我感覺他們...他們不是戰敗...”江沫子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他們沒有燃盡最后一滴血，我覺得他們更像是...是自己選擇的..就好像，他們曾經經歷過某種不可名狀的絕望。”

江沫子的話讓眾人都跟著刷起了彈幕。

【我有點感覺這場戰役，是滅國之戰。】

【樓上的在說什么廢話，皇帝都跳海了，還沒滅國？】

【我草，我剛才還真沒意識到這個情況，滅國之戰的話，這群人的選擇不就解釋的清了嗎？國家都沒了，不死干什么？】

江沫子緩了好一會兒，

彈幕里面都亂套了，但是江沫子也沒主動出聲讓人去管，更多的都是房管自己來操作。

過了良久，江沫子才深吸一口氣，聲音完全不同于先前的歡快活潑：“老鐵們...我...我突然笑不出來了。”

江沫子的眼眶突然紅了。

她急忙轉過臉去，但觀眾們已經看到了她抹眼淚的動作。

【沫子哭了？】

【這段歷史確實很悲壯】

【第一次見主播這么認真】

【主播打高潮針了嗎？】

“對不起大家...”江沫子聲音哽咽，“我本來只是想玩個游戲...沒想到...”

她說不下去了，此刻，昨晚上她玩兒南宋陣營的那些劇情畫面，一個一個的正在沖擊她的腦海。

有平民在船艙之內，接受食物，水源的絕大部分都交給將士的畫面；

有作為小兵，維護北翼李恒的沖殺而不斷死在戰場上的畫面；

有作為將軍，主動沖擊李恒艦隊卻橫死當場的畫面；

各種畫面，和現在那些齊齊跳海的畫面匯聚成一團。

不斷沖擊著她的腦海。

讓她迫切希望了解這個游戲，了解這個游戲每個人的畫面，了解這款游戲的背景，了解在這個疑似滅國之戰之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令人意外的是，彈幕沒有嘲笑她的多愁善感，而是充滿了共鳴。

【我也看哭了】

【這才是好游戲，這種悲壯的劇情，其實有的時候比游戲玩法還讓人震撼。】

【謝謝沫子帶我們了解這款游戲，我要去下載了，我要搞清楚那個老頭，究竟為什么跳海，他推下去的人是誰，他和那個少年皇帝，說了什么。】

江沫子擦了擦眼睛，突然下定決心：“今天直播就到這兒吧...老鐵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罕見的結束了直播，沒有像往常一樣歡快地告別。

關掉攝像頭后，江沫子呆坐在電腦前良久。

屏幕上的游戲畫面定格在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中仿佛沉睡著十萬亡靈。

她通關了。

但是她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

關閉直播之后，她才點擊了任務完成的按鈕，游戲畫面切換到統計界面。

元軍傷亡不到兩千，宋軍全軍覆沒。數字冰冷地呈現著這場不對等的屠殺，不，不是屠殺——是集體自s。

退出游戲畫面，李恒的角色卻出現在游戲的角色欄里面。

而在他的個人日志里面，卻自動生成了一句話。

“今日大勝，卻無喜悅。宋人之剛烈，前所未見。寧死不降，何其壯哉！若我大元將士皆如此，天下誰可敵？然，如此赴死，又為何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