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驟雨過后,夏天的熱烈消失得無影無蹤,秋天帶著下不停歇的細雨走了過來。
清早推開窗,梧桐葉已經泛了黃,風吹在手臂上沙沙的冷。
今天輪到鹿望值日。
但不知是昨晚下雨沒睡好,還是出于什么,右眼皮一直在跳,心里總有種要發生什么不好事情的感覺。
直到打掃完教室衛生,鹿望去衛生間里洗抹布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感覺來源于哪里。
“欸,你看咱們學校貼吧了嗎?”
“沒有啊,怎么了?”
“光明高中的校花唐薇雨,和咱班轉校生宣戰了!”
“和鹿望?!臥槽,什么情況?”
鹿望的手指微頓,錯愕地看向傳出聲音的隔間。
“聽說理由是要在畢業前把管舟越從鹿望身邊搶走!那校花也真夠可以的,追了那么多年,還死纏著不放。”
“就是說啊,鹿望才來了不到一個月,而且只是管舟越的同桌而已,唐薇雨至于嗎,追個人恨不得搞得人盡皆知的,實際人家管舟越壓根不想搭理她好吧……就打上次說……”
后面的內容,鹿望聽不進去了。
滿腦子都是方才兩人聊過的話題。
隔壁學校的校花,要和她公開搶管舟越?
有毛病吧。
管舟越又不是她的人。
雖然這段時間以來,兩人的關系的確增進了不少。
但也僅僅是出于兩家人的叮囑,鹿望在學業上對管舟越稍微上心了點,然后一起上下學而已。
其他方面,她從來都沒想過。
而且自打轉學之后,鹿望幾乎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學習上。
班里的同學也和之前那個學校的人有很大不同。
即便是看到她和管舟越走的近,也沒人說閑話,反而在這個基礎上,努力和鹿望成為好朋友,沒事就跑來問一些難題。
且從未想過利用她,從管舟越身上撈什么好處,頂多就為了多看管舟越兩眼而已。
這種程度的‘打擾’對鹿望來說完全可以忽略。
可如今不一樣了。
鹿望帶著這種莫名的情緒回到教室,一個人低著頭悶聲做卷子。
等到其他同學陸陸續續進入教室的時候,鹿望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同學們看著她時的目光與往日的不同。
他們在企圖從她的臉上觀察到其他情緒。
林雨事件過后,前桌的女同學就換成了另一個短發女生余彎彎。
家庭殷實,為人熱情。
是個性格非常開朗實在的小女孩。
余彎彎放下書包之后,見鹿望身邊空著,就挪著凳子蹭了過來。
“小鹿,你現在心情怎么樣?”
心情怎么樣?
那可太不好了!
余彎彎這個人,鹿望多少是有些了解的,知道她不是那種為了八卦惡意接近她的人,便垂著眸子道:“你是想說貼吧上的事吧,我已經知道了。”
“你都知道了?!”余彎彎驚訝。
鹿望平時不怎么看手機,學校有什么一手新聞要么是余彎彎說給她聽,要么就是從管妙妙或者宋簡口中得知。
真沒想到,早上六點才發的帖子,現在一個小時不到,鹿望就已經聽說了。
“嗯。”
余彎彎沉默了一會兒,略帶憐憫地開口:“那你想好怎么應對了嗎?”
“怎么應對?”
“你不知道,任誰被唐薇雨盯上,最后都沒有好下場。就打咱班林雨來說,先前她主動追過管舟越一段時間,后來有一天,林氏股份突然跌了數倍,要不是林雨她爸及時拋售,現在估計連公司都賠光了……還有隔壁班有個女的更慘,腿都被打折一次。”
鹿望聽后皺了下眉,“那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追管舟越?”
這話算是問到了點上。
余彎彎:“以前是因為唐薇雨動作沒那么大,現在是因為你啊。”
“因為我?”鹿望一臉不解。
“唐薇雨之所以牛逼,是因為她家是云城首富,但這點背景相比管氏來說,根本不夠看。所以這也是唐薇雨就算再喜歡管舟越,也不敢經常跑到他面前蹦跶的原因。”
這個鹿望能理解,“可我還是沒明白,你說因為我是什么意思。”
余彎彎喝了口水,歇口氣后接著道:“聽我說呀,可如今你來了,不僅成了管舟越的同桌,還和他家走得很近,這就讓咱學校那些女生產生一股錯覺——和管舟越搞好關系,不僅能有機會追上他,還能無形中多了道保護傘,認為只要有管舟越在,唐薇雨就不會欺負到她們頭上。”
“但按你這么說,真和管舟越走太近,才更容易遭人針對吧?”
就比如此刻的她。
余彎彎意味深長地看著鹿望,“是的,所以我才說因為你。以你現在在管舟越心中的地位,唐薇雨怕是已經沒心情顧別人了。”
否則也不會公開向鹿望挑戰。
鹿望想到了一個很合適的比喻,“所以我無形中成了她們的擋箭牌?”
“沒錯。”
“……”
怪不得管妙妙不止一次跟她說,自打她和管舟越變成同桌后,追管舟越的人一下子變多了。
見鹿望沉默,余彎彎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道:“不過你也不用怕,管舟越是出了名的護短,假如在他心里,已經默認將你歸類為‘他的人’,他肯定不會放任別人欺負你的。”
他的人……
這個問題困擾了鹿望整整一上午。
倒不是她有多害怕唐薇雨,想尋求管舟越保護。
她這個人雖然平時膽子小,不喜歡惹事,但也不代表真的發生了就怕事。
對于唐薇雨的威脅,鹿望完全沒放在心上。
反而心里思考更多的,是如今在管舟越心里,自己到底算不算‘他的人’。
直到數學課上了一半,老師突然向發呆的鹿望提出一個問題,鹿望發現自己完全沒在聽時,才意識到嚴重性。
她怎么這么在意這個問題了?!
管舟越把她當成什么,跟她有什么關系?
管舟越趴在桌子上睡了整整兩節課,對于貼吧的事完全不知情。
等被課間操鈴聲吵醒后,就看到小同桌帶著值日生的袖標,五官擰成一團,眼睛眨都不眨地盯著一道數學題的模樣。
他挑眉敲了下桌子,嗓音帶著初醒時的低啞,“愣什么神呢?”
鹿望眨巴兩下眼睛,怔怔看過來。
漆黑的眼底染著濃濃的委屈和恐懼。
管舟越愣了下,心口突然一緊:“你怎么了?”
小姑娘沒說話。
扁著嘴要哭不哭的模樣,看得管舟越心底更燥,他忍不住抓著鹿望的肩膀,沉聲問:“說話!到底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鹿望眨了幾下眼睛,這才慢吞吞搖頭,蔥白細嫩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教科書里的一道大題。
低喃道:“管舟越,這道題我沒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