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間熾熱的陽光穿過百葉窗的縫隙，明暗交錯的影子條紋投在地上。

裹著潮濕霉味的雜物間回蕩著少女斷斷續續的哽咽聲。

三葉素直抱著校服蜷縮墻角，眼角泛紅閃爍著淚光，淚水在臉頰劃出淡淡的淚痕。

一根斷了一截的拐杖倒在她面前，其上伸縮的固定螺絲已經脫落。

他怎么還沒有啊！

是沒趕上電車嗎？

柚木這個小八嘎一定忘記了對吧？虧我還準備了兩人份的便當。

雖然柚木是喜歡作弄人的八嘎，他應該沒有耍我吧？

明明約好的，他不會嫌棄我是北海道來的鄉下人就把我忘記了，陪借他衣服的女孩子去玩了吧？

明…明約好的……

三葉素直在腦子里胡思亂想，度秒如年，實際上距離約好的時間才過去半個小時。

她目光落在擦傷隱隱泛著血絲的膝蓋，壓抑著情緒，低聲用摻雜著方言的口音罵道：“小八嘎，小八嘎。”

忽然前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三葉素直抬起頭，一束淡黃色的滿天星擋住她的視線。

她側過頭，對上柚木悠微微上揚的嘴角。

“你這樣罵人可沒有殺傷力，還有罵人可不是淑女應該做的，會沒人喜歡的！”

柚木悠沒趕上電車，腦子一熱就騎著從堀北家借了輛自行車趕過來。

自行車的鏈條都快被他蹬冒煙了，這才在二十分鐘內趕到。

為了節省時間，他氣都沒喘就從連著種植園的學校后墻翻進來。

少年的臉頰泛紅，額頭不斷有豆大的汗珠冒出，手臂顫抖著，胸口劇烈起伏。

此時寂靜的雜物間只能聽見少年粗獷的喘息。

三葉素直賭氣似的委屈道：“我現在不想見到你！”

她撇過臉，不想讓柚木悠看到自己哭花的小臉。

柚木悠眼中帶著一絲關切，嘴上調侃道：“這是誰的臉都哭成花貓了。”

柚木悠瞇著眼，觀察到她膝蓋上的擦傷，轉身找著昨天忘記還給中野老師的醫療箱。

三葉素直正等著柚木悠跟她道歉，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腳踝，將她蜷縮的腿輕輕拽了過去。

柚木悠拿著雙氧水噴灑在膝蓋的傷口。

沒反應三葉素直瞬間感受到一陣刺疼，忍不住齜牙發出聲音。

“嘶——”

她心里的委屈模糊了視線，眼眶兜著淚水，又將頭轉向柚木悠，大聲質問道：“你干什么！”

柚木悠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對著她的額頭彈了一下，那兜在眼眶里的淚珠便如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下來。

他收起手指，語氣里帶著幾分著責備：“給我閉嘴，醫療箱就在那里怎么不自己處理，萬一感染了怎么辦？”

“怎么現在兩只腿都掛彩了，你還真是笨拙！”

“我就是笨怎么了，明明是星期六還守著和你這個八嘎的破約定，還從早上就開始準備便當！”

三葉素直說著閉上了嘴，伸手抹去眼淚，然后張開巴掌重重地向柚木悠的帥臉揮過去。

“啪！”

巴掌聲響徹雜物間。

柚木悠一只手給她包扎膝蓋，一只手捂著臉，吐槽道：“嘶，下手還真狠！”

三葉素直這才發現自己沒收住勁，攥著手，不好意思地低頭道：“你……你怎么不躲！”

“我也沒想到你真打啊？”柚木悠苦笑著說。

三葉素直賭氣道：“誰……誰讓你遲到，挨這一巴掌是你活該！”

柚木悠揉了揉臉道：“你都扇過我了，現在解氣沒有？能聽我好好解釋了嗎？”

他頓了頓，認真地解釋道：“和你約定的時候我忘記今天是周六，以為你不會來了，現在回想起來確實是我想當然了，對不起！”

說著，他雙手合十，請求原諒：“三葉同學，你要是還沒解氣，大不了再讓你打一巴掌。”

說著，他真的將還留著巴掌印的臉湊了過去。

三葉素直嫌棄地說道：“離遠點，臉上都是汗！”

說著，她挪了挪屁股，靠在墻邊遠離柚木悠。

其實三葉素直放學回家，同樣才意識約定的時間是周六，她自己心里也曾閃過不來赴約的想法。

三葉素直可不會將心里也曾有過的這個想法說出來。

她自覺這件事自己占理，便挺起胸脯，鼓起勇氣說道：“我后來也奇怪，為什么要約在周六，但是我可不像某些人故意爽約！”

柚木悠覺得她沒有一開始那么生氣了，便轉移話題問道:“你膝蓋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觸及三葉素直傷心處。

三葉素直臉色暗淡下來，委屈道：“我在這里等不到你人，期許著能在周六在操場和體育館里訓練的社團隊員里找到你，我找一圈都沒找到你。”

“回來的時候拐杖不小心斷了，摔了一跤。”

柚木悠指著自己剛剛被扇過的臉，開玩笑道：“我這張臉怎么看也不像棒球部那些黑炭啊？”

三葉素直沒有被他逗笑。

她蜷縮在墻邊，低垂著眼眸抱起雙腿，語氣隱隱帶著抽泣聲。

“我害怕你沒把我當回事，不來了呢。”

三葉素直蜷縮在墻邊的身影觸及著柚木悠的回憶。

其實，柚木悠早就看出，三葉素直為了這次中午的約定，特意將劉海修短了一些，落在雙肩的麻花辮一看就是精心扎過的，臉上還畫上了淡妝，顯得格外精致。

他不知道是什么造成了她陰沉自卑的性格，也不知道在自己遲到的半個小時里，她心里究竟做過怎樣的掙扎。

柚木悠垂著頭，看著她怯怯地蜷縮在墻邊，一副害怕被丟棄的模樣，心里越發酸澀。

他以前不止一次見過。

他輕輕伸出手，揉了揉三葉素直的腦袋，自嘲道：“是我大意，都是我的錯，我這朋友做的還真不稱職。”

“朋友？”三葉素直喃喃道。

這是三葉素直來東京以來，第一次有人親口承認說我們是朋友。

她將柚木悠揉自己腦袋的手拍開，抬頭對上他的視線，認真地說道：“其實，我也沒那么生氣了，我就是希望如果有下次，你遲到的話能不能事先通知我？”

柚木悠疑惑道：“怎么通知你？”

三葉素直小心翼翼地從旁邊背包里，取出戴著粉色手機殼的手機，解釋道：“我們可不可以加一個line?”

這次三葉素直勇敢地將心里話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