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諾伊曼對著泰勒優雅的鞠了一躬，從他的舉止泰勒就能判斷出他來自于一個歐洲的貴族家庭中。

美國人盡管一向以勤勞勇敢好戰的新教征服者自居，表面上根本看不起腐朽和墮落的歐洲貴族。

但實際上在很多美國人的內心深處，對于這些歐洲傳承了數千年的家族，他們的心中還是有著無法言語的發自內心的敬畏。

“我首先簡述一下您對外界顯示的戰略?！?

說到這里，馮諾依曼看了一眼泰勒身旁的蘇修。

“和面壁者蘇修一樣，您的計劃同樣是建立一支獨立于地球主力艦隊以外的，直屬于您的太空力量，但不同于蘇修選擇了傳統的動力武器，最先進的部分也不過是幾座早在前蘇聯時期就進行了實驗的激光炮臺，您選擇了極為先進的球狀閃電和宏電子核聚變作為主要的武器裝備?！?

“我們直接進入主題吧?！?

泰勒的直覺告訴他，面前之人早已洞悉了他的所有計劃。

但是作為美國人的代表，泰勒知道即使是計劃失敗，他也不能表現得太過于落魄，否則這將對美國精神造成不可挽回的可怕打擊。

“好吧，您比我想象中的要豁達的多，是因為面壁者蘇修的成功給了您鼓舞嗎？讓您認為即使您的面壁計劃失敗，對于人類的命運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破壁人一邊說著一邊鞠躬，這讓他看起來有些拘禁和不自然。

不過羅輯只是輕輕的一想便釋然了，對于破壁者而言，如果連在聯合國總部當著全人類的面對面壁者進行破壁都不能讓他忐忑和激動的話，那么羅輯就要懷疑是不是三體人又通過某種未知的技術將其改造成另一種不同于人類的生物了。

“繼續說?！?

泰勒面無表情，即使他的心已經給予了他示警，但他仍舊維持著一名合格政治家的風度和冷血。

“我注意到您不光異常青睞于您的太空艦隊所使用的武器，球形閃電和宏原子武器，而且還特別鐘情于去您曾經親自指揮過的那些威名赫赫的舊日戰場中，去尋覓您曾經的對手。”

當破壁者說到這里，泰勒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就像是被鐵錘砸碎之后的冰錐散落在地面上的冰屑，散發著刺骨的冰涼。

“那些中東的圣戰軍們……這很奇怪，當然，您或許也有自己的解釋，球狀閃電和宏原子武器都需要近距離攻擊目標，因此相比于其他的武器，它們都需要使用者需要更多的犧牲精神。”

馮諾伊曼一字一頓的說道，他盯著泰勒那愈發沉重的表情，嘴角露出了一抹勝利者的笑意。

“但——”

馮諾依曼移開了原本注視著泰勒的眼睛，這個蒼白而瘦小的男人對著聯合國的鏡頭比出了一個勝利者的手勢，作為對于那些敢于反抗三體的人類的蔑視。

“我現在要宣布泰勒真實的面壁計劃！”

一瞬之間，整個聯合國大廳內剛剛因為人類和三體第一次平等對話，而洋溢起來的喜悅氣息瞬間被澆滅。

人們不知所措的看著泰勒，其他執劍人的臉色復雜，而薩伊更是扶著桌子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泰勒的表情。

她多想說服自己這種破碎的表情不過是面壁者的又一偽裝罷了，但是作為一名經驗老道的政治家，幾十年來她縱橫于世界的政治舞臺的各處在聚光燈下扮演著各式各樣的角色。

她太清楚能讓泰勒這種老辣的政治家在這種場合露出這樣的表情意味著什么了。

想到將要發生什么，薩伊感覺自己的喉嚨隱隱作痛。

她艱難的對著聯合國的衛兵們說道，盡可能的試圖為人類挽回最后一絲顏面。

“把這個瘋子從聯合國扔出去……”

“讓他說?！?

泰勒抬起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而馮諾伊曼則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泰勒的憐憫，或者說，他注意到了，但完全并不在乎這來來自于已經徹底失敗的面壁者的憐憫。

“您的真實計劃絕非是利用您的艦隊在百年后和三體星人決一死戰，相反，您的球狀閃電艦隊最終的終極目標非但不是任何入侵者，相反，它的攻擊目標是地球的主力艦隊！以及地球本身！”

石破天驚！

隨著馮諾依曼的話音落下，泰勒陷入了漫長的沉默之中。

馮諾依曼依然是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面對著鏡頭，全世界的人類這一刻都隨著泰勒的沉默而不由自主的屏息。

“奇談怪論?！?

薩伊竭力讓自己從泰勒這可怕的沉默中掙脫出來，隨著泰勒沉默的時間的繼續增加，她心中的不安愈發的濃郁。

她開口，嘗試讓人類掙脫這片籠罩在剛剛看到和三體人的戰爭一絲勝利希望后，隨即又飄蕩在頭頂的厚重烏云。

薩伊感覺自己的聲音從未像今天一樣尖利過。

“泰勒為什么要襲擊地球的主力艦隊！”

薩伊自認為自己抓住了這個破壁者的漏洞，然而，面對薩伊的指責，馮諾伊曼卻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答案很簡單?！?

馮·諾伊曼回答道。

“泰勒想要制造出一支永不會被擊敗的艦隊?！?

見人們面露不解，馮·諾依曼繼續說道。

“在末日之戰爆發的那一刻，地球艦隊將嚴陣以待，然而在三體的艦隊到來之前，它們卻將遭受到一連串意料之外的襲擊，堪稱太空版的珍珠港，宏原子聚變的藍色光芒將在太空軍的港口中升起，其聚變能量之高，就宛如無數個太陽，而就在這些藍色的太陽中，地球的艦隊將會灰飛煙滅，化作無數粒子消失在太空中……”

“到那時……泰勒便將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一支呈宏觀量子態的幽靈艦隊。”

馮·諾伊曼一字一頓的說道，他每說出一句話，泰勒的臉色就不可避免的蒼白一分。

“所以，他所追求的自我犧牲的精神，不是為了投入到末日之戰中和三體的正面對抗中去，而是為了那些太空軍的同胞們在被自己的人類同胞殺死后，量子鬼魂仍舊能夠以拯救人類為己任，繼續它們活著時候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