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厚重云層遮蔽，城堡回廊投下蛛網般交錯的陰影。

艾兒菲望著奧邁赫等人消失的拱門，腳步聲的回響漸弱，某種冰涼的預感卻在不斷膨脹。

庫娜攥著繡金線的裙擺，指尖泛白：“阿菲，注意到了嗎？”

“美爾芭連走路都像踩著棉花似的，眼神呆滯、木訥。”

“給人一種不是活人的感覺……”

就像是……一具傀儡……

艾兒菲的指甲掐進掌心。

方才見面時，奧邁赫嘴里的無非都是可有可無的理由罷了。

可她分明看到少女眼底隱隱浮現的暗紫色紋路，像是被某種魔法侵蝕的痕跡。

更令人心驚的是，當她隨口一問時，奧邁赫嘴角的弧度突然加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光。

“聰明人……不必多語。”

那語氣不像是交談，反倒像是在宣示某種主權。

艾兒菲腦海中依舊回蕩著這句話。

“重點查奧邁赫接待過的法師……”

擅長操控人心的魔法，能讓活人變成聽話的傀儡。

這種魔法課多得很呢。

庫娜屈膝行禮，而燭臺卻突然猩紅一閃，火焰突然詭異地變成幽藍色。

艾兒菲心頭一跳，彎腰拾起滾落在地的銅燭臺，燭淚凝固的紋路竟呈現出扭曲的形狀。

魔法污染的征兆，讓人猝不及防。

“難道是......”

艾兒菲突然想起半月前那場暴雨夜，她在藏書閣撞見奧邁赫與個披著灰斗篷的人密談。

當時對方兜帽下只露出半張布滿鱗片的臉，說話時帶著蛇類吐信般的嘶嘶聲。她當時只當是普通的商人，此刻想來，那分明是禁忌魔法的使用者才會有的特征。

夜風裹著潮濕的霧氣涌來，艾兒菲下意識披肩。

遠處傳來異樣的回響，在寂靜的城堡里格外清晰。

她望著空蕩蕩的回廊，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美爾芭……照顧？調教？還是……支配？

她不知道……也不敢再去猜……

…………

腳步聲由遠及近，庫娜捧著厚重的羊皮卷匆匆趕來。

泛黃的紙頁間夾著魔法師特有的信物。

也許是為了尋求一點兒心理安慰吧……

象征性地搜索一波所謂的破除之術吧。

“不知道……說不清……到底是為什么……”

艾兒菲將卷軸塞進侍女懷中，湊近庫娜的耳邊悄咪咪地不知說些什么。

胸前項鏈隨著動作輕輕搖晃。

“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

“另外，準備一套日裝服，明日天一亮，我要出去一躺。”

城堡的鐘塔傳來沉悶的報時聲，艾兒菲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滿腦子無法思考什么問題。

先前那個惹人不悅的女孩兒……可如今，那個鮮活的生命卻被困在某個陰暗角落，淪為任人擺布的傀儡。

艾兒菲對著黎明前的黑暗輕聲呢喃，裙擺掠過沾滿露水的石階，在身后留下一串濕潤的腳印。

倒不是為了什么拯救，只是一種如果不摻手的話，總有一天這波危機會燒及她身。

她知道，這場與黑暗魔法的較量，才剛剛開始。而城堡深處，某個房間的窗簾后，一雙猩紅的眼睛正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

奧邁赫指尖摩挲著鎏金門鎖的雕花紋路，金屬表面還殘留著白日里透過彩窗的余溫。厚重的天鵝絨窗簾在他身后徐徐閉合，將最后一縷天光攔在雕花窗外，室內驟然陷入濃稠如墨的暗。唯有水晶吊燈折射出細碎冷光，在美爾芭珍珠綴飾的裙擺上投下流動的星子。

“殿下總愛用這種老派的遮光簾。”

美爾芭指尖劃過天鵝絨簾幕，尾音裹著若有似無的輕笑。

她高跟鞋叩擊地面的聲響突然頓住，鏡中倒映出奧邁赫倚門而立的身影。

——黑色制服的銀質紐扣泛著冷光，肩章上的家族紋章在暗處若隱若現，唯有那雙琥珀色瞳孔亮得驚人。

閣樓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嗡鳴，奧邁赫抬手解開領扣，喉結在光影中滑動。

“百年前皇室為防刺殺特制的遮光系統，”

他屈指彈了彈窗簾后暗藏的機關。

“如今倒成了最好的隔音屏障。”

話音未落，美爾芭已轉過屏風。

奧邁赫看著她慢條斯理地褪下白手套，修長手指在紅木梳妝臺上劃過，揚起細微的塵埃。

鏡中映出她涂著暗紅甲油的指尖，正摩挲著梳妝匣邊緣的暗紋。

她剛想開口，尾音被閣樓深處傳來的鐘聲震得支離破碎。

鎖舌歸位的輕響混著奧邁赫沉穩的腳步聲。

當他的手掌覆上美爾芭手背時，少女瞳孔驟縮——方才撫摸的暗紋竟在瞬間化作劍柄，出鞘的剎那，寒映出兩人交疊的倒影。

奧邁赫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際：“老老實實……別動手了……”

“你這樣的……”

美爾芭轉身，衣裙擺揚起的弧度卻被奧邁赫精準扣住手腕。

兩人交疊的心跳聲，混著空氣中浮動著焦躁的氣息。

閣樓穹頂的彩繪天使正在剝落，一股藥水的清香落在奧邁赫肩頭。

“不得不說，你這樣的女人……愚蠢之際……”

奧邁赫突然開口，拇指摩挲著她腕間被劍柄壓出的紅痕。

“所以，看著這個……我想你會喜歡這個的……”

美爾芭瞳孔微顫，目光再次被吊墜所吸引。

她混在侍者中靠近吊墜時，的確有雙戴著白手套的手死死地摁住她的頭，讓她根本挪不動半點身位。

齒輪轉動聲愈發清晰，整個閣樓的地板開始緩緩下沉。

美爾芭這才驚覺，看似普通的梳妝臺正在變形，露出暗藏的控制臺。

奧邁赫松開她的手腕，抬手輸入一串密碼，天花板應聲裂開，露出上方暗藏的星空投影——那是魔法構建的帝國星圖的實時動態，每顆閃爍的光點都標注著機密情報站的坐標。

“好了，好好睡會兒吧……”

奧邁赫倚著控制臺，扯松的領帶垂在胸前。

“美爾芭小姐，或者……”

少女的目光逐漸被閃爍著光芒的吊墜所剝奪，藍寶石項鏈在劇烈起伏的胸口泛著冷光。

閣樓外傳來細密的雨聲，像是無數密信正在黑暗中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