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蕓在玲瓏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正要換小轎進去,突見一盛裝打扮的女子緩緩走來,身后跟著略顯焦急的素衣女子。
玲瓏憐惜的看了眼陳雪,附耳道“是陳三小姐陳芝和二小姐陳雪。”
陳芝略帶不屑的斜了一眼云蕓,微微欠身,不待云蕓開口便直起身,徑自走開,倒讓身后還在伏身的陳雪顯的尷尬。
云蕓抬手,陳雪方才起身。
陳芝回頭瞪了陳雪一眼,嗤笑“奴才樣,人家公主才瞧不上你。”
玲瓏冷笑“三小姐禮數不周,倒真有陳府風范。”
陳芝譏笑“主子說話,有你個奴才什么事。”
云蕓拉過玲瓏,她也不知陳芝如此囂張可有什么倚仗,欲息事寧人,轉身上轎,不曾想陳芝在身后道“不過如此。”
云蕓回頭,打量一眼笑道“三小姐全身上下最上不得臺面的就是人了。”
陳芝登時臉憋得通紅,伸手指著云蕓差點罵出口,被侍女巧兒抱著拉走。
陳雪在旁尷尬賠笑,見陳芝走遠,只得起身跟上。
云蕓在轎中皺眉,那陳芝給她的感覺很奇怪,說不出來的別扭,就像……就像她仿佛洞悉一切,不過是在陪著眾人過家家一樣,偏還要遵循著某種規則。那陳雪,很像畫中的白衣女子,只是少了幾分貴氣,莫不是李青蓮的朋友,難道皇后所說的不要與陳府走得太近是指她?
進了休息的宮殿,玲瓏還在生氣,云蕓試探問道“陳家這么囂張?”
玲瓏嘆口氣“陳府歷代忠君,為大夏國立下汗馬功勞,奈何陳三小姐與殿下自小不對付。娘娘一直說讓咱們避著點。您的生辰她向來稱病不來,也不知今次為何而來。以往遇著也只是陰陽怪氣,如這般,倒從未有過。”
云蕓思索下問“二小姐為何那般怯弱?”
玲瓏同情道“二小姐是妾侍所生,不過將軍府如今沒有主母,是二小姐的母親主持中饋。可惜上頭壓著個老夫人。老夫人極其偏愛三小姐,三小姐的母親是老夫人的侄女。二小姐沒少被三小姐折磨。陳將軍事母至孝,便只能委屈二小姐了,養成了這樣的性子。”
云蕓嘆道“二小姐倒是文氣貌美。”
玲瓏似對二小姐頗有好感,不盡贊美,說盡好話,末了擔憂道“只是好的夫婿,老夫人都緊著三小姐。也不知二小姐能嫁給誰。”
宴會開始,云蕓盛裝出席,其他參加的夫人小姐都默契的打扮尋常,唯陳芝盛裝,頗有喧賓奪主的意思,滿頭珠釵,粉色衣裙,上面點綴著無數珍珠玉飾,只她面貌英氣,偏畫著嫵媚的妝容,便顯得不倫不類,襯得一旁恭謹的陳雪恍若臨凡的仙子。
陳芝見一出場就輕易奪了眾人的目光,得意非常,輕蔑的看向云蕓,旁人被幻術迷惑,我可不會,真的公主我或許忌憚三分,你這冒牌貨,也配和我比。
云蕓忍住笑,從旁拿了一支珠花緩緩走向陳芝“陳小姐打扮的……珠光寶氣,我便以這支珠釵祝您容顏常駐,永如今日。”
眾目睽睽之下,陳芝也只能低頭收下,見過場面的夫人們尚能面色如常,小一些的小姐公子便面色古怪。
珠釵美,發飾美,服飾美,只是各美各的,本來還能勉強和諧,如今卻一言難盡,若是長相壓得住便算了,偏衣飾奪了人的風采,如今像個行走的展示柜。
隱在人群的二皇子李成瑾譏笑出聲。
見人群散去,他盯著陳雪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云蕓不愿選夫侍,便避開眾人,找了處僻靜的亭子坐下,剛吃了兩塊點心便隱約聽見假山后傳來說話聲,她和玲瓏對視一眼,悄悄靠近,遠遠看見李成瑾將剛摘下的荼蘼花放在陳雪耳畔。
陳雪往旁邊偏了一步,荼蘼花落,她轉身欲走,李成瑾張手攔下,云蕓正要走出,李佑為大步走來,與李成瑾交涉起來,侍女慧兒慌慌張張的跑來,拉著顫顫的陳雪離開。
云蕓給玲瓏使了個眼色,兩人跟了上去。
見四下無人,陳雪扶著柱子捂著胸口大喘氣,慧兒也驚魂未定,寬慰道“幸而小姐有遠見,著奴婢去找人。不過奴婢未見公主,大皇子見奴婢慌張,這才解了小姐的圍。那魔——”
“噓!到底是他處,莫多言。”
“小姐,那我們先回去?”
陳雪沉默片刻“和三妹一起吧。”
兩人又休息片刻,方才離去。
云蕓好奇問“宴請二皇子了?”
玲瓏皺眉“并未,只他性格乖戾,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但沒聽說他和二小姐有什么糾葛。”
“找人護送她離開吧。”
“是。”
云蕓轉身剛走幾步,就聽見宮人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她忙跟著宮人跑過去,就見陳芝趾高氣揚的望著橋下,宮人懾于她的氣焰,無人敢上前,慧兒跪在一旁不停求救,頭已嗑出了血。
云蕓喊道“愣著干嘛?救人啊。”
宮人這才七手八腳的把濕漉漉的陳雪拉上來,玲瓏拉起慧兒,喊了太醫過來。
陳芝翻了個白眼,拔腿就走。
云蕓厲聲喝道“站住!”
陳芝充耳不聞。
云蕓也不廢話“拿下!”
宮人見公主發怒,一擁而上,巧兒護著陳芝也被按住,陳芝狼狽的抬起頭“你憑什么抓我?”
云蕓長袖一甩,大步離開。
陳芝還在后面喊叫,不停掙扎。
陳雪顫抖的裹在被子里,幾縷濕發耷拉在臉上。太醫開了方子讓人去煎藥了,云蕓走來,陳雪掙扎的坐起要行禮。
“免了。發生了何事?”
“妾不慎從橋上掉落。多謝公主搭救。”陳雪看了云蕓幾眼,咬緊下唇,眉眼低垂道“公主與往常也不一樣了。”
云蕓心顫了一下,強作鎮定“沒事就好。”轉身要走,與耀武揚威前來的陳芝撞個正著,她冷臉“誰把她放的?”
靈虛子笑瞇瞇的從外走來“四妹妹別來無恙。”
云蕓略加思索便明了這是三皇子,她對大夏國的人情世故并不了解,玲瓏也不在身邊,只能忍氣離開。
公主走了,三皇子還在,陳芝幾番下逐客令,靈虛子都仿佛未聽懂,只能不陰不陽的諷了幾句離開。
陳雪緊了緊身上的被子“三殿下不走嗎?”
靈虛子笑笑“看見陳芝在,你還敢上橋,苦頭沒吃夠嗎?很遺憾,大哥被我支走了。”
“妾身不知道三殿下再說什么。”
靈虛子正色道“我說過離她遠一點,她是天生鳳命。”
陳雪咬緊下唇,雙目含淚,倔強質問“我離得還不夠遠嗎?在府里我不多言不多語,每日躲在屋子里,若不是每日請安,我連屋子都不愿意出。可就算這樣,我受的折磨少一分了嗎?夏日里進蛇,冬日里起火。府里賑災她不愿意去,祖母便逼著我去。皇子選妃,我繡的帕子轉眼成了她的,若非母親主持中饋,我連吃飯都成問題。我再不為自己謀劃,等死嗎?”
靈虛子一時無言“若你有靈根——”
陳雪咬牙苦笑“我沒有,我什么都沒有。”
靈虛子不敢看陳雪,只得背過身“對不起,可大哥并非良人。至少不是你的良人。”
“所以我只能等死了嗎?還是被她設計隨便失身給誰,一輩子就被踩到底?”
靈虛子好一會才說“也許有別的辦法。”
陳雪冷笑“好一個也許,上一次騙了我三年,這一次是多久。我真的撐不下去了。”
“可她是天生鳳命。你不能得罪她。”
陳雪擦去臉上的淚“得罪不得罪的,由得了我嗎?三殿下以后不必再來。”
靈虛子嘆了一口,出了門,在拐角遇到了躲在門后的玲瓏和云蕓,頓了一下,自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