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浮著一塊石板，白詩湊近看了看“古墓陣腳之一，只有全部破壞，我們才能看見棺材。”說罷看向云蕓。

“我不會啊。”

“割手，用血。但——”白詩住嘴，有些無語。

云蕓道“我血都淋上去了。”

白詩扶額“那叫滴。誰知道你這么快。”

云蕓擔心問道“會怎么樣？”

白詩指著周圍道“看。”

四周符陣啟動，一圈棺木出現，棺材打開，里面蹦出鮮活的人。

白詩面色凝重“死不久。有人重新布陣。你去按我說的破陣，我來對付這些僵尸。”

云蕓忙道“好。”

蘄州王府，王霄看著閃光的玉佩“又有人進去了。哼，那就——”

“老爺老爺，不好了，夫人又暈倒了。”

王霄把玉佩塞到袖中忙跟著下人跑過去。

云蕓捂著流血的手“這石板有多少塊，每塊都像這樣，我會失血而死的。”

“不會每塊都這樣。”說罷，白詩幫她將傷口愈合。

“那就好。”

“但每塊都要用到血。”

“啊！”云蕓看著愈合的手“那你還幫我療傷，豈不是每塊石板我都要割一次手。”

“我怕你血流干。”

“我謝謝你。”

尋找下一塊石板的路上，云蕓問道“你的血不行嗎？”

“這墓中的禁制專門防妖邪的。”

云蕓又問“你之前說但，但什么？”

白詩一邊警惕四周一邊解釋說“最好的血是至純至陽的血，那樣不會啟動墓中機關，至純至陰的血也能破掉禁制，但會啟動墓中機關。”

“墓主人挺重男輕女的。”

白詩頓了一下，還是解釋說“道家分陰陽，鬼怪屬陰，設陣之人最初并不想產生精怪。”

云蕓看向白詩“墓主人，不是你的仇家吧。”

“小心地上的白骨。”

云蕓跳過一段骨頭，沒再提墓主人的身份。

第二塊石板只需將血滴上去，周圍出現許多白紙人，形形色色，栩栩如生，它們圍住二人，不停旋轉，眼前的一切都在模糊，再度清醒時，兩人進入一個古鎮，云蕓小心打量周圍“這是哪？”

白詩看向一處“古鎮，幻境，我們應該還在墓里。”

“怎么出去？”

“找到陣眼。跟我來。”白詩徑直來到茶館旁的藥鋪，她深吸一口氣推開房門，一個男子抬頭微笑“回來啦。”

云蕓伸頭“這個帥哥是墓主人嗎？”

白詩靠在門口“死就死了，還給自己造個夢，活該你老死凡間。”

帥哥收了笑“我不是他。”

“我知道，你只是一縷魂，我總算知道這里生精怪的原因了。怕是他把你們這些癡念都抽出來完成各種妄想吧。”

男子笑了笑“我準備了藥酒，進來喝一杯。門口的小姑娘也是，在這里，你可以開口說話。”

云蕓看白詩走進去，也跟著走進去，兩人坐在男子對面，白詩嘆了口氣，對云蕓道“喝吧，沒想到你修為較之分別時，強了那么多。”

男子笑笑，遞過藥酒“你還怨他嗎？”

白詩冷笑“你被釘在封印里試試。”

云蕓一邊喝一邊偷瞄二人，男子又遞了一杯給她“再來。”

“謝謝。”

三杯過后，白詩擋住還要伸手的云蕓，看著男子道“差不多了，你想達成什么？”

“再義診一次吧。”

“好啊。”

形形色色的人在藥鋪前走走停停，終于捱到傍晚，萬家燈火亮起，云蕓捶了捶酸痛的肩膀，伸了個懶腰，期待的看向白詩。

白詩診完最后一個患者，看向男子“結束了。”

男子看著眼前的藥包“你明明知道都是假的，何必那么認真。”

“那你又在做什么？”

男子最后看了白詩一眼，化作煙塵散去。

又回到了古墓，眼前的石板也碎了。

云蕓指著石板道“這——每個石板都是他的分身嗎？第一個沒有幻境啊。”

“怎么可能，他只有三魂七魄，撐死制作十個石板，這里打眼望去就不止，而且他也不可能全部抽離。”

“哦。他可真帥。”

白詩揶揄的看向云蕓“要不，留在這陪他。”

云蕓忙不迭擺手“不不不，感嘆一下而已，唉，再帥的人還不是白骨一堆，指不定待會咱們見到他，會是怎么個死樣子，希望別太惡心。”

第三塊石板平平無奇。

第四塊石板再次遇到幻境。

依舊是鬧市，云蕓看向白詩“咱們去藥鋪？”

“跟我來。”

白詩去了城門口，男子笑著把護身符遞給遠行的人，看到白詩，他站起身“沒想到，等到了你。”

“你該知道我為何而來。”

男子笑了笑“你等一下，”他從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一枚護身符“給你的。”

白詩接過護身符恍惚了一下，“謝謝。”

男子又拿過一個護身符遞給云蕓“沒想到你也一起來了。幸好我有準備。”

“也？”云蕓沒接護身符。

男子堅持遞給她“拿著吧，沒有害處。你救了她，該你的。”

白詩也道“拿著吧。”

云蕓只好收下。

白詩問“要我做什么？”

“和我一起制作護身符，祝福所有遠行的人平安歸來。”

白詩招呼云蕓坐在身旁“一起。”

很快護身符就送完了，男子看向白詩“祝你前程無憂。”

“嗯，初心不改。”

男子消失在二人面前，仔細看，碎掉的石板也是護身符的模樣。

云蕓以為幻境中的護身符也會隨著幻境一起消失，低頭一看，腰間掛著男子送的護身符，她扯下護身符“這……太，太不可思議了吧。”

白詩感慨“他天資絕佳，在道法上常無師自通。我有時候在想，我會是他的劫嗎？”

云蕓重新把護身符掛在腰間“劫難生于自身，像他這樣厲害的人，能困住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心魔。”

白詩松了口氣“我當然知道。走吧。”

接下來的路異常好走，每破掉石板便有怪物出現，但遇到護身符，便煙消云散。

云蕓寶貝的捏著護身符“哇，出了古墓還在嗎？這太厲害了。”

“不知道，也許隨著他的消散便會消散。”

“哦。”云蕓不舍的摸了摸護符。

經過數個石板，終于來到最后一個石板前，云蕓割破手指“最后一塊了，回去我得大補一場，對了，我們在這耽擱多久了？”

“三日。”

“還有四天，快快。”

剛說完，兩人就被金光吸了進去。

云蕓打量四周，總覺在哪見過，她道“這是……哪啊？有點眼熟。”

“清凈山。”

云蕓抬頭看向山上的紅點“道觀？”

白詩提起云蕓飛到道觀，男子倚門笑道“回來了。”

白詩假笑“并不想回來，只是不得不，你不清楚嗎？”

男子笑道“丹書還沒學完，小丫頭你也跟著一起學。”

“啊，我？”云蕓看向白詩，輕言道“沒必要吧。”

白詩一把拽過云蕓“必須跟著我，寸步不離。”

云蕓玩笑道“洗澡上廁所也一起嗎？”

“睡覺都一個被窩。”

“啊？”云蕓瞪大雙眼，被白詩扯了進去。

云蕓聽著如天書般的講課昏昏欲睡，直到頭上被敲了一下，她猛地驚醒“干嘛？”

男子道“聽，好好聽。”

白詩用書擋著臉對云蕓偷笑，放下書，她收起笑容“我都學會了。”

男子溫柔一笑“她還沒會。不著急。”

白詩冷言“非得她會嗎？”

男子笑的愈發溫柔“你說呢。”

白詩深吸一口氣看向云蕓，露出一個威脅的笑“好好學！”

云蕓扔下書煩躁道“我從來沒學過煉丹，怎么可能學得會。”

白詩半開玩笑道“不想出去嗎？會變成白骨一堆，成為阻攔下一個人盜墓的行尸走肉。”

云蕓咬牙悄道“打不過他嗎？只是一縷魂。”

白詩附耳道“我們是被金光吸進來的。我都看不清他的修為了。”

云蕓深呼吸“好，我學。”她死命背著男子留給她的丹書，每背一遍都要在心中罵他幾句。

白詩那邊也沒閑著，男子手把手教她煉丹“我知道你不愛這些。但修行之路艱難，必須用到丹藥。”

白詩不情愿道“丹藥促成的修為，不要也罷。”

“天雷也好，秘境也罷，難道不會受傷，哪怕用不到也可以用來換取靈石，技多不壓身。再來。”

白詩嘟囔“你這里的藥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嗎？”

“并不，明日我帶你去采藥。”

白詩忙道“我會。”

“靈藥，你以前學的看的認得都是凡草，一旦踏入仙道，那些都無用。”

白詩指著云蕓“我要帶著她。”

男子握住白詩的手指“她是凡人，進不了秘境。”說罷，男子離開白詩身邊“我……我知道……我——是你的師父，不需要擔心很多，執念已經被我分開了。”

云蕓看到男子離開，飛快的爬到白詩身邊“咱們也算患難與共，是不是我想的那樣？”

白詩把丹書蓋在云蕓臉上“看你的書。”說罷離開。

云蕓看著白詩離去的背影“不是嗎？我猜錯了嗎？”

突然，墻上有什么閃了一下，云蕓看去，見是一閃而過的鏡子，驚呼“青溟鏡！不是，我不是鏡主嗎？怎么在這？”她記得鏡子和她合二為一了呀。“難道是我看錯了？”她摸著胸口，感受不到鏡子。“算了，我還是把丹書背完，先出這鬼幻境。”

白詩采藥歸來，煉成了金色的丹藥。男子輕點她的鼻尖“厲害的小狐貍。”隨及轉身板著臉問云蕓“你呢？”

云蕓把書遞給男子，苦兮兮的背起丹書，初時磕磕絆絆，聽得男子眉頭直皺，等到云蕓心無旁騖，便逐漸順暢起來，一本書背完，接著一本。

白詩靜靜地看著二人，她把金丹舉到眼前，喃喃說道“師……父。”

男子愣在原地，好一會他道“不用背了，很熟練，往后自己練習。”

云蕓忙道“謝謝。”

男子又道“接下來——”

“接下來！”白詩和云蕓異口同聲道。

男子一笑“不會以為修仙只煉丹吧。”

云蕓躺倒在地“饒了我吧。”

白詩假笑“師父，我不會在這里學成，外面成白骨吧。”

男子輕敲白詩的頭“小笨蛋。我在天臺等你們。”

白詩的笑容隱去。

男子背對二人道“不會重蹈覆轍。”

男子打坐“如我這般，感應天地靈氣。”

云蕓看白詩學的板板正正，便有樣學樣，她以前跟著乘霧學習的時候也感應過，但這里的靈氣顯然與乘霧那不同，她怎么都感受不到。

這時，男子的聲音傳到云蕓心中“忘掉過去，重新來過，你還沒有融會貫通的能力。”

云蕓心中震撼，她悄悄睜開眼角看向男子，男子并未張嘴，白詩也未睜眼。她自此不敢怠慢，因而學的很快。

“最后一項，陣法。”男子說罷割破手臂在地上畫了一個陣法“都不陌生吧。”

白詩面色不愉，云蕓點點頭。

“她的破陣之法全憑蠻力和巧合，但若不是至純至陰的精血該如何破陣，如果被封印在陣中又該如何破陣，白詩，看好了。”

白詩眼中的悲傷一閃而過，隨后堅定的望向男子“好。”

所有的陣法學完之后，男子遞給白詩一葫蘆酒“嘗一嘗嗎？”

“光喝酒沒什么意思，等我。”說罷，拉著云蕓去了廚房。

云蕓看著未曾破敗的廚房，在門后找到了掃把。

不一會，白詩端著盤子走了過來，風吹動樹枝，漫天落下花瓣。云蕓看向四周，無一處有桃樹。

白詩遞給男子精美的糕點“沒機會再見了吧。”

“有，但……不如不見。”

白詩落下淚，哽咽道“你什么都知道，為什么還會走到這一步。”

男子嘗一口點心，細細品嘗后笑道“和以前一樣。”他伸手接住飄落的花瓣，花瓣化作金光消失在掌心。

他伸手擦去白詩的淚“別哭。大道雖無常，但能困住我的只有我自己。”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男子又捻了一塊糕點放進嘴里“我也不明白，但我去做了，我們的師徒緣分結束了。往后都只是贖罪。我見到了一個人妖小孩。我想那是天道的預示，不過無所謂了，人生，活一個痛快，唯一的后悔，便是傷害了你。”

男子看向白詩“師父不是好人，莫憐憫。我不想入世，但——”紅塵中有你。

男子把點心全部吃下“好了，能教你的都教了。我也要離開了。”他抬頭望天，蒼茫大道，看不到邊，“那邊的小丫頭，你和我很像。”

“啊？”云蕓躲在角落吃著點心，沒想到腦海中突然出現男子的聲音，忙問“我怎么了？”

“不選你，也沒選我。”

“什么？”

男子揮揮手。他和漫天桃花一起消失。

幻境消失，又回到了墓室。

白詩堅定道“走吧，我要看師父最后的樣子。”

石板碎裂在兩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