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在三連陣地上吃了大虧。
小鬼子不會善罷甘休的。
這爪子收回去了,還是會再釋放出來的,接下來的仗,還是不好打,堅持到天黑,任務很艱巨。
小鬼子一向頭鐵。
三連兵力還是太少了。
正面防守這么大一塊陣地,有些力不從心了。
郝平川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得不到支援,就算把三連的人都拼光了,都阻擋不了日軍前進。
無非是拖延一點時間而已。
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完成上峰交代的任務,至于小鬼子有啥戰略企圖,那不是他一個小小連副能管的。
二排長周志遠掛彩了,傷了一只胳膊,爆炸飛濺的彈片給扎了進去,三連衛生員早犧牲了。
傷藥和綁帶都用完了,只能是自己根據經驗處理一下了。
劉盛還好,沒缺什么,就是這仗打到現在,他也沒有當初的精氣神兒了,見到羅四海,也只是麻木的點了一下頭。
只有一排。
代理排長羅四海一個人就干掉了對方半個小隊,還把對方打的不敢靠近陣地百米以內。
這是什么戰績?
說出去都沒人敢相信。
郝平川都不知道這戰報該怎么寫了,如實寫吧,怕被扣上一口“虛報戰績”的大鍋,不寫吧,人家實打實的功勞,你想干嘛?
幸虧他還年輕,發量還不少,要不然,幾仗下來,他這頭發就要被薅光了。
郝禿子?
這名字太難聽了……
營長姜偉長,說好的過來視察的,結果到現在都沒出現,大概率是放三連的鴿子了。
鬼子一戰沒拿下,士氣打下去了,再進攻,一定會做足準備,這是常理,鬼子指揮官是軸,但不傻。
郝平川把三人叫到連部,趁鬼子還在準備下一次進攻的時間間隙,開一個簡短的會議。
四個人都臟兮兮的,衣服沒有一塊是好的。
掏吧,掏吧,終于湊齊了三根香煙,四個人不夠分,最后是羅四海跟郝平川平分了一根。
羅四海可把從鬼子身上摸回來的香煙掏出來,免得刺激這三人,到時候給他薅光了。
抽兩口,就剩下煙屁股了,舍不得,直到燙嘴才扔掉了。
尼古丁的味道確實能夠穩定一個人的情緒。
“現在咱們全連,把傷員算上,總共還有三十七個人,能戰斗的,也就二十八九個,現在距離天黑至少還有六七個小時,怎么守,三位有啥想法,盡管說出來。”郝平川低著頭,聲音有些沉重的問道。
劉盛清了一下嗓子,開口道:“照鬼子這樣的攻擊力度,往好了估算,最多兩輪,我們連就全部交代在這里。”
“老劉,說什么喪氣話呢,咱們雖然人少,可彈藥充足,堅持到天黑,沒問題。”周志遠雖然受傷了,但他斗志還在,呵斥劉盛一聲。
“是,我們還有些彈藥,可連副大方,一口氣送出去一半兒了,就憑我們手頭的彈藥,又能堅持多久?”劉盛陰陽怪氣兒道。
“我們一排彈藥還有一些,可以勻給周排和劉排一些。”羅四海開口說道,倒不是他高風亮節,是眼下這個時候,自己內部不能有裂痕,不利于接下來的戰斗。
為了大局,他可以不計較劉盛對他的譏諷和偏見。
“那敢情好。”劉盛嘴上說著,但也知道,自己再說喪氣話,影響士氣,那就是犯眾怒了。
“郝連副,我建議收縮防御陣地,將部隊縮編,現在戰斗兵員可以縮編成一個排,這樣指揮起來,更加靈活一些。”羅四海想了一下,還是開口建議道。
郝平川沒有立刻表態,但一抬頭把目光投向了周志遠。
周志遠沖他微微一點頭。
郝平川這才開口道:“好,那就采納羅四海的建議,縮編,收縮防御陣線,爭取堅持到天黑。”
“郝連副,真沒有援兵嗎?”劉盛問道。
“沒有,營座剛打來電話,月浦方面也遭到日軍的攻擊,他那邊兵力也不夠用,而且,從沈家樓到月浦之間的公路也被日軍一支小股騎兵切斷了,即便是有援兵,也過不來。”郝平川也沒藏著掖著。
自家部隊都派不出援兵,就別想著其他兄弟部隊了,沈家樓在戰區作戰地圖上估計連名字都沒有。
嘶嘶……
三人聞言,都不由自主的吸了一口冷氣,他們現在成了孤軍作戰了。
這還怎么打?
“郝連副,營座對咱們堅守到天黑之后是不是有什么指示?”羅四海發問道。
“只要我們堅持到天黑,就可以悄悄的撤出沈家樓,可以往楊家行方向轉進,咱們師部就在楊家行,到那兒后,再想著怎么歸建!”郝平川道。
“咱們為何不去月浦,而舍近求遠呢?”羅四海問道。
“本來我們已經收復獅子林,但今日清晨,日軍第三師團一部在艦炮的配合下,登陸獅子林,丟失陣地后,月浦遭到圍攻,現在去月浦,等于與從一個火坑跳進另一個火坑,我們去也幫不上忙,也沒必要,徒增傷亡。”
還有一個潛臺詞,那就是萬一堅持不到天黑,那三連都全體陣亡了,還用考慮往哪兒撤嗎?
“問題是,月浦離我們很近,而楊家行的情況,我們更加不清楚,冒然前往,只怕也未必不是另一個更大的火坑。”
“那你說,我們去哪兒?”
“南下羅店。”羅四海知道,國軍即將在羅店跟日軍有一場血戰,這么重要大戰,他豈能錯過。
不求建功立業,只求多殺鬼子。
郝平川皺眉,周志遠搖頭,而劉盛更是嘴角一下拉,露出一絲不屑的表情。
顯然,他的這個建議被三人全部都否定了。
“南下羅店不行,那就北上寶山。”羅四海道,退而求其次,去認識一下名滿天下的姚子青營長也不錯。
寶山和羅店都會爆發血戰,眼下去哪兒都差不多。
若是有機會,把人救下來也不錯。
“老周,老劉,你們看呢?”郝平川對這個建議有些意動了,寶山離得更近一些。
“我看行。”周志遠想了一下,附和一聲。
又是三票對一票,劉盛如果反對,就要拿的出過硬的理由,還有再推薦一個更合適的去處,否則,他只能服從。
“好,既然大家意見一致,那就堅持到天黑,我們撤向寶山城。”郝平川道。
寶山城什么情況,估計郝平川也不知道,但沈家樓阻擊戰之前,寶山還在國軍手中,現在嘛,不好說。
去寶山,也好。
寶山也是一塊硬骨頭,那是對小鬼兒而言。
羅四海把心一橫,既然來了,那就痛痛快快的打一場,打他一個山崩地裂再說!
隨后郝平川直接宣布部隊縮編。
羅四海這個代理排長才干了不到一天,這就好比洞房花燭的時候,磨磨蹭蹭的都到了最后一步了,新娘子說她月事提前了,來紅了,得,只能歇火兒。
班長也好,總共才九個人,就算給你個將軍,有啥用?
羅四海擔任班長,葉榮根副班長,曹貴是機槍手,丁小川是通訊兵兼勤務兵,趙大福是號手,老實巴交的王傳穩是炮手,班里唯一一只擲彈筒歸他使用。
還有三個原本是補充的新兵,經歷過這一戰后,也迅速的成為老兵了。
一個給曹貴擔任彈藥手和觀察手,一個跟王傳穩一組,還有一個叫錢同的綽號“銅錢”,由羅四海親自帶。
剩下兩個,一個叫孫明杰,一個叫江猛的力氣大跟王傳穩一組,可以幫忙抗炮彈。
按照“三三制”原則,羅四海將一班劃分為三個戰斗小組,分別由他、曹貴和葉榮根為核心。
羅四海這個屬于狙擊小組,主要承擔精準射殺的任務。
葉榮根這一組是炮火以及支援小組,主要負責戰斗團隊的炮火支援和后勤保障。
曹貴這一組自然是火力輸出小組,因為曹貴這一小組主要武器是一挺輕機槍,是壓制步兵沖鋒的第一主力。
半個小時后,鬼子再一次試圖進攻沈家樓三連陣地。
這一次進攻的力度明顯比一開始的小了很多,但也謹慎的多了,小鬼子雖然戰術呆板,但打起仗來狡猾狡猾的。
一次拿不下來,接下來就開始逐步的試探和消耗他們。
郝老蔫兒也是蔫壞,似乎摸透了鬼子的心里的想法,先示弱,然后再給狠狠的反擊打回去。
就是不讓對方刺探出己方的虛實。
收縮一下再打出去。
再收縮一下,再打出去!
這就跟用拳頭打人一個道理,拳頭只有收回來,打出去的力量才是最強的。
想要挺到天黑。
不用點兒心,一味地死守可不行。
羅四海做的更絕,他不光出現在一排陣地,而是隨機的支援二排和三排的陣地,把鬼子搞的欲仙欲死。
只要在陣地上一見到他就往后退,士氣是越打越低迷。
在幾次前出獵殺后,往回縮的時候,悄悄的給鬼子布置了詭雷,這種打法,鬼子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結果,在收尸的時候,傷亡數量比進攻還要多。
半天下來,日軍在羅四海的戰斗小組手下損失就超過一個小隊的兵力。
這么大的戰損,令和田泰雄少佐差點兒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