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這個季節,海上刮臺風,亞熱帶風暴,影響到淞滬一帶,一般都是短時強降雨,過一陣子就是雨過天晴。
雖然已經立秋,但下雨后的氣溫一點兒都沒有降下來,相反還是異常的悶熱,或許要等到進入九月份后溫度才能降下來……
“老曹,今天幾號了?”
“27,不對,今天應該是28號了……”
“這么快,我們都來上海快一個星期了。”羅四海算了一下,98師趕赴上海支援抗戰,已經有一個星期了。
濕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在體溫的作用下,水分很快就蒸發了。
塹壕里趕緊開挖排水口,昨晚的雨水太大了,戰壕犁的水排不掉,要不然,一會兒泡在水里戰斗,那可難受的緊,污水里什么都有,水蛭,蟾蜍,螃蟹,還有蛇。
當然,還可以摸魚。
可惜沒力氣了,不然倒是可以搞幾條魚,中午燒上一鍋新鮮的魚湯。
鬼子陣地上靜悄悄的,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進攻,羅四海一回來將自己得了的機密文件和文件袋一起交上去了。
至于這些機密文件能起多少作用,他可不知道,反正盡自己人事了。
但是望遠鏡和那支王八盒子手槍卻被自己藏起來,留了下來。
還有一塊手表。
精工生產的,那個被扔進糞坑淹死的鬼子田口的,這家伙只是被他打暈了,扔進糞坑的,應該被糞水給嗆死了。
曹貴肯定不會給他活命的機會的。
手表這東西,說什么都不會上交的,白白便宜某些不勞而獲的人。
“頭兒,郝老蔫兒沒為難你吧?”曹貴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趴到羅四海邊上,在他耳邊關心的問道。
“沒,我給他弄了一卡車的好東西,他不感謝我就算了,還敢為難我。”羅四海嚼著罐頭里的牛肉塊說道。
他可不像別人,舍不得吃,拿到牛肉罐頭,當場就開了一罐兒,筷子都沒用,也不嫌臟,用手就抄著送進嘴里了。
吃飽了,才有力氣打仗。
這折騰了一晚上了,體力和精神力消耗極大,這牛肉罐頭真是瞌睡送枕頭,不然就憑兩個雜面饅頭和一碗都能照見人臉的稀粥能頂什么事兒?
他要吃肉。
“也是,郝老蔫兒這人還不錯的,就是三排那個劉盛你得留意些,這家伙心胸狹隘,一直看不慣你……”
“嗯,早看出來了。”羅四海點了點頭,他現在觸覺各方面都敏銳,劉盛對他的敵意豈能看不出來。
但這敵意不是生死仇敵的那種,而是一種妒忌,看到自己突然成了全連的關注的焦點,香餑餑,心生一種妒忌。
見不得別人好,這也是國人的劣根性一種,倒也不奇怪。
就怕有人在這妒意之下,犯渾,干蠢事兒,這還是要留意的。
“這天都大亮了,小鬼子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曹貴嘀咕一聲,雖然不知道小鬼子什么時候進攻,但照昨天那個攻擊力度,應該天一亮就會發動進攻的。
為何等了太陽都都快到頭頂了,對面的鬼子膏藥旗兒是一點兒移動的痕跡都沒有?
“八成是昨晚咱們偷偷溜進他們指揮部,把人給嚇著了……”羅四海自言自語一聲。
肯定不是嚇著了。
他大概猜到一些原因,發電機和電臺被破壞,這支日軍無法跟上級及時取得聯系。
聯系不上,無法得到戰術指導和航空兵的支援。
再加上,機密文件的丟失,這支日軍的作戰計劃提前泄露,再丟了一卡車的彈藥和部分補充的武器,推遲進攻,換做他是鬼子指揮官,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但鬼子肯定會再進攻的。
但對于守沈家樓的三連而言,這可是一個難得喘息的機會。
拖得越久,就算不能改變全局的劣勢,至少可以稍稍的改變了他們這些人的命運。
活下來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
天平村。
日軍第43聯隊一大隊大隊部。
氣氛有些凝固。
一大隊少尉以上軍官基本都接到命令,來到了作戰室開會。
和田泰雄少佐身穿茶綠色短袖軍裝,表情威嚴,帶著一絲冷冽,軍官們分列兩排,一個個抬頭挺胸,除了鼻孔出氣,一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
昨天夜里發生了一件令第一大隊,不是43聯隊感到奇恥大辱的事情。
守衛嚴密的大隊部居然被“支那”間諜混進來了,不但破壞了配電室內的發電機和無線電臺,殺了人,還偷走機密文件。
這恐怕是開戰以來,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如此重大事故,和田泰雄只能派人上報給聯隊長淺間大佐,隱瞞不報的后果更加嚴重。
沒有電,就連電臺的備用電池都進水了。
破壞的如此專業,這明顯是間諜所為,很顯然,天平村中,混進了支那軍的間諜。
還有更加惡劣的,這個間諜居然偽裝成自己人,偷走了裝滿武器彈藥的一輛卡車,沖卡,跑了。
人一個都沒追上。
這簡直在大日本帝國皇軍頭上拉屎撒尿后,又狠狠的啐了一口濃痰。
如此奇恥大辱,和田泰雄十五年的從軍生涯的聲譽直接毀于一旦。
機密文件被偷,通訊設備被毀,還丟失了一卡車的武器彈藥,從后方補充的話,至少需要半天時間……
本來雨一停,就可以再一次發起攻擊的,現在被迫暫停。
預先設定的打通通往南下羅店的時間被耽擱了,他這支偏師肩負的任務可不小。
除了打通前進通道之外,還要誘使支那軍顧此失彼,并且馳援退守羅店以北隆家宅的日軍穿插部隊。
拖的時間越久,被支那軍識破的幾率越大。
可是他也沒想到,他以一個加強大隊的兵力,強攻只有一個連守衛的沈家樓,打了快一天一夜,居然沒有拿下來。
這拿不下沈家樓,南下通道就打不開,到時候這淺間大佐的責罰肯定是輕不了。
現在還發生這樣的事情,和田泰雄的臉上是陰沉不定。
“人還沒到齊嗎?”
“報告長官,還有一人沒到。”和田泰雄少佐的副官回答道。
“誰還沒到?”和田泰雄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那個空位之上,眼神明顯帶著一絲不善。
此刻他的心情極度惡劣,正愁找不到一個人出氣呢。
居然通知開作戰會議,有人沒來,這是不把他這個大隊長放在眼里了嗎?
“是二中隊的隊長田口二郎。”
“八嘎,田口為何沒來?”
“派去的通訊兵說,沒有見到田口隊長,并且問過田口少尉的勤務兵,昨日晚些時候,田口少尉就獨自離營,一直沒回來,他們一早起來就去找人了,但沒找到……”
失蹤了?
一名大日本帝國基層軍官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在坐的所有日軍軍官都不由自主的微微低頭,田口二郎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色了。
這家伙半夜偷偷離營,肯定是去找女人了,這行軍作戰中,又沒帶“慰安”人員,他一定去找支那的“花姑娘”了,這家伙上岸以來,一直都沒有機會,這夜宿天平村,少不了年輕的姑娘……
“找,馬上把人給我找出來!”和田泰雄憤怒的下令,這種軍官的非正常死亡,必須要形成報告上交的。
即便是糊弄,也得等到實在找不到之后才行。
天平村不大,找一個人其實不難。
很快,田口二郎的尸體被找到了,在一戶人家的茅房糞坑里面,撈出來的時候,就跟剝光了的死豬一樣,面孔猙獰,顯然死的時候相當痛苦。
惡臭沖天。
和田泰雄見狀,差點兒沒忍住把隔夜飯給吐出來。
一定是那幾個支那間諜干的!
和田泰雄憤怒的仰天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