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壓根兒沒聽那張爺在叫囂什么。
她凈顧著數人頭了。
一數之下,心里頓時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果然如蓉兒妹子所料,漢水幫并未傾巢出動,涌進客棧的只十幾人,還在客棧外面候著的,聽動靜當也不會超過二三十。
正慶幸時,就聽那漢水幫三當家“水豹子”張勇嘿地一笑:
“堂哥你胡說八道什么?這么漂亮的美人,怎能送進娼樓?那不是暴……什么天物來著?總之就是糟蹋好貨。照我看,這美人,得送給宋巡檢做侍妾。”
作為黑惡幫派,漢水幫能橫行一方,不僅在武林當中有著恃仗,在官府中也有靠山。
張爺聞言,趕緊陪笑:
“三當家說得是,這小娘皮膚白貌美,身段又好,自當贈予宋巡檢。這就叫,好馬配好鞍,好妞配好漢!”
李莫愁見到來敵不算太多,本來就已經再次勇了起來,此時又聽張勇與張爺一唱一和,言語不堪,頓時氣得俏臉發紅,杏眼圓瞪,猛一拍桌子,冷聲怒斥:
“好大的狗膽,竟敢欺到姑奶奶頭上,當姑奶奶不敢殺人嗎?”
“關中口音?”張勇哈地一笑:“好得很,想不到你還是金國奸細!這下送去巡檢府上,倒也名正言順了!”
說罷環顧客棧,厲聲道:
“漢水幫義勇抓捕金國奸細,無關人等趕緊滾開!”
客棧大堂此時本來人就不多——之前張爺摞下狠話離開后,大堂里的幾桌客人,就已經走了一半。現在張勇打著抓捕“金國奸細”的名頭清場,那些留下來打算瞧熱鬧的膽大客人們,也擔心惹火燒身,趕緊起身走人。
那客棧老板也哭喪著臉,帶著兩個跑堂小二自后門溜走。
一時間,客棧大堂變得空蕩蕩的,就剩下陸沉、黃蓉、李莫愁三人。
見居然還有人沒走,張勇冷眼往角落那桌一掃,看見笑嘻嘻一副看熱鬧模樣的黃蓉,頓時眼睛一亮,抬手一指黃蓉:
“那小娘子也是金國奸細,一并抓起來!”
“誒?我?”
黃蓉一呆,沒想到這張勇居然惹到自己頭上,伸手一指自己鼻尖:
“你聽清楚了,我可是江南口音哎!”
李莫愁也怒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休要牽扯他人!”
張勇嘿地一笑,看看李莫愁,又瞧瞧黃蓉、陸沉:
“江南口音又如何?別人都走了,就你們不走,這金國女奸細還為你說話,敢說你們不是一伙的?我看你們說不得就是收了這金國女奸細的賄賂,要為她帶路,刺探我大宋軍情!”
這話說得大義凜然,如果不是臉上笑容太惡太奸,還真會讓人以為這是一位義勇俠士。
黃蓉鼓了鼓粉腮,正要開口,陸沉忽地說道:
“跟這種小人費什么口舌?殺了就是。”
黃蓉嘻嘻一笑,不再說話,李莫愁則好奇地看向陸沉,覺著這位看著年紀跟她差不多,也一直溫文有禮的少年,語氣聽起來挺隨和,可殺氣就好像有點重。
再仔細一瞧他背著的大劍,心里暗自嘀咕:
這么大一把劍,少說也得一二十斤吧?用起來能趁手嗎?
雖然有點懷疑這么重的劍能不能御使自如,但一個背著重兵器的猛士,還是挺能給人安全感的。
至少陸沉和黃蓉都站自己一邊的話,李莫愁這會兒就感覺更加安心了。
那張勇聽得陸沉之言,不禁微微一怔,再一瞧陸沉那年輕模樣,冷笑道:
“哪來的雛兒,敢在我水豹子面前大言不慚?”
大手一揮:
“兩個小娘子留下,那小子宰了!”
那張爺就等他發令了,聞言頓時帶頭沖鋒,領著幾個手下一窩蜂沖向李莫愁,他這會兒回去拿了刀,手下也個個帶刀,又有堂弟撐腰,膽氣豪壯,大笑著叫囂:
“小娘皮,看你還敢跟張爺叫板!”
另一邊,又有一個漢水幫好手,手提一根兩頭箍銅皮的哨棒,領著幾個帶刀幫眾沖向角落那桌的陸沉黃蓉,沖近后二話不說掄起哨棒,呼地一棒砸向陸沉頭頂。
這一棒,真就是奔著致人死地去的。
那箍著銅皮的棒頭敲在人頭頂上,除非練了鐵頭功,否則多半要腦漿迸裂,橫死當場。
陸沉端坐不動,不慌不忙,也不用玄鐵重劍,只一把握住黃蓉買給他的鋼劍劍柄,閃電拔劍,反手一揮,劍光乍起,嚓一聲輕松削斷那當頭砸來的哨棒,再抖手一刺,劍尖噗地一聲,貫入那漢水幫好手心口。
緊跟在后的幾個幫眾還沒明白發生了什么,兀自揮刀沖來,陸沉長劍連點,劍光宛若電光閃爍,咻咻幾聲短促疾勁的破空聲后,那幾個漢水幫眾刀都沒來得及揮下,便同時渾身一僵,旋即或捂心口,或按咽喉,接二連三仆倒在地。
短短幾息,幾個漢水幫眾便盡數死在陸沉劍下,濃郁的血腥氣開始在客棧大堂彌漫開來。
而另一邊,李莫愁還在跟那張爺等人刀來劍往,斗得精彩紛呈——論武功,李莫愁自是遠遠超過張爺等人,但古墓派劍法有個弊端,那就是優雅精妙有余,殺力嚴重不足。
對敵時能打得非常瀟灑飄逸,動作好似劍舞般精彩好看,可卻缺乏一錘定音的凌厲殺招,哪怕擊中,敵人也往往是傷而不死。
就像現在,李莫愁一套妙招下來,已經在張爺等人身上劃出好幾條血口,可基本都是不深不淺的皮外傷,看著血淋淋的煞是嚇人,實則遠遠不足以致命。
張爺等人乃是時常干些水匪買賣,刀口上舔血的江湖悍匪,這等小傷固然令他們痛極,卻不足以令他們喪失戰力,反而使他們察覺出了李莫愁劍法的弊端。
當下一個個強忍傷痛,盡用些兩敗俱傷的搏命手段揮刀狂攻,一時間反把李莫愁迫得手忙腳亂。
當然這也是因她初出茅廬,基本沒什么實戰經驗。
否則以她武功,就算劍法殺力不足,也可游刃有余輕輕松松給張爺他們慢慢放血,任他們如何拼命,也亂不了她的節奏。
不過雖一時被迫得有些慌亂,可當她輕功、劍法施展開來,又發現這幾人雖然打得兇狠,可刀法卻沒啥高明章法,無論速度還是準頭,對她來說都不值一提,壓根兒挨不著她。
又斗幾招,李莫愁信心提升,漸漸穩住節奏,不再慌亂,還有余暇往陸沉黃蓉那邊投去關注。
一眼瞥去卻是一驚,因黃蓉正在笑吟吟給陸沉倒酒,而陸沉劍已歸鞘,二人桌邊倒下好幾具尸體,鮮血已經流了一地。
“殺得這么快?”
李莫愁心中一驚,她方才全神貫注和張爺幾人廝殺,完全沒有看到陸沉是如何宰掉那幾人的,一時不禁對陸沉的武功大感欽佩,同時陸沉那殺敵之后從容飲酒的派頭,也讓她感覺學到了。
張勇倒是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陸沉那凌厲迅捷的殺戮。
見幾個好手幾乎一個照面就倒在陸沉劍下,張勇眼角頓時微微一抽,心中大感不妙:
就算是他,要對付那幾個好手,也得十招左右,那小子看著年不滿二十,殺起人來居然如此干凈利落,一劍一個,這又是哪個名門大派培養出來的少年高手?
張勇知道這下怕是踢上了鐵板。
他心說好漢不吃眼前虧,他一身功夫大半都在水上,在水里是少有人敵的“水豹子”,潛泳鑿船水下殺人無所不能,可到了岸上功夫就要打個對折。
再說眼下大當家和二當家又不在,他帶來的人手也不多,也沒做好圍攻高手的準備,只能先忍一時之氣,再徐徐圖之,當下沖著張爺那邊的戰團斷喝一聲:
“堂哥退下!”